继室(292)
未曾料到淑妃娘娘会忽然这样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宫女闻言,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然后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簪子放回妆奁中去。
其实,此时此刻,宫女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平日里喜欢穿戴珍珠素白的淑妃娘娘,会忽然这般厌恶起来这支平素,她所喜欢的簪子。
但心里不解归不解,宫女却不曾言语,只是兢兢业业地又选了几支发簪,轻声细语问身旁坐着的淑妃娘娘今日要戴哪一支。
有些心不在焉的孙蕴容选了一支浅红色的玛瑙簪,仿佛只有与方才的那支白玉芙蓉簪截然不同的颜色,方才能让她的心里出口闷气一般。
想到寻常自己仿照着卢宛穿戴,却一直以来没有任何用处,孙蕴容便觉得自己憋闷得心口发疼,不过,卢宛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她的孩子如今已经开始怀疑她,相信很快便会与她在潜移默化之间,疏远冷漠起来。
可是这一切,都是卢宛活该,这个不知廉耻的,霸着男人便不松开,善妒的小狐狸精!
孙蕴容在心里这样想着,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前先夫人郑琴在的时候,自己手里握着掌管宅院的权力,而且,那时,她虽然不受宠,但却也不是如今这般,一丝一毫的夫君的恩宠都得不到。
只要想到从前自己与已经死了多年的郑氏还有应氏,捏着鼻子喝那苦涩的药汁,明争暗斗,想要抢先再生下孩子来,孙蕴容便觉得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又想到如今抚养在自己名下的谢康,孙蕴容有些发苦地苦笑了一下,想到按照如今的情形,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有孩子,更莫要提什么女儿儿子之分了。
叹了口气,望着面前铜镜中梳妆一新的自己,想到如今三十多岁,因为平素保养得宜,所以模样与从前并无太多差别,仍旧算得上是清雅怡人,貌美端庄的自己,孙蕴容只觉得心口处,愈发泛起隐隐的憋闷与疼痛来:便是再怎么淡妆浓抹,也不过是一枝韶华渐渐逝去,无人观赏的花罢了,有什么用?
所幸她还有谢康,那个方才开蒙,便得到族学中有名的学究赞不绝口的孩子,将来定能为她争光添彩。
想到这里,孙蕴容方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了些。
正在这样阴晴不定地想着,一个宫女忽
然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孙蕴容在铜镜里看了看走进殿中的宫女,见她脚步匆匆,不由得有些没好气地问道:“这般着急,怎么了?你是撞鬼了不成?”
听到淑妃娘娘不客气地这样问,宫女走到她的身旁,行礼道:“娘娘,是宣室殿的内侍总管过来了,说是陛下赏赐了东西过来。”
在听罢身旁的宫女的这一番话,缘于不可置信与惊诧,孙蕴容愣了愣。
旋即,反应过来身旁的宫女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孙蕴容不由得喜上眉梢,转过身去,问道:“陛下赏赐了什么东西过来?”
听到面前的淑妃娘娘这样追问,同样笑着的宫女摇了下头,道:“不知道呢,总管只说了送东西来,是什么,并不曾告诉奴婢。”
望着喜气洋洋的淑妃娘娘,宫女复又礼了礼,奉承讨好道:“奴婢恭喜娘娘,重获圣眷。”
孙蕴容笑吟吟地站起身来,笑道:“都下去领赏罢,墨玉,你跟我来。”
身旁的贴身宫女跟着孙蕴容走出寝殿,在来到正.厅,看到已经等候多时的内侍总管时,孙蕴容笑着问道:“有劳公公走一趟,陛下让送过来的东西呢?是什么?”
站在正.厅中的内侍总管笑着对孙蕴容行礼,却不曾说话,只是往后挥了下手,让跟在身后的内侍打开手中提着的漆盒,从里面拿出一杯酒,与一段折叠起来的白绫来。
在看到内侍总管身后的内侍所取出的东西是什么之后,孙蕴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
她畏惧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内侍总管,仿佛在看地狱里的阎罗一般,声音发颤地问道:“公公……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浸润后宅多年,孙蕴容岂会不知道,此时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酒与白绫,是什么意思。
内侍将那杯酒与白绫放在漆案上,送到孙蕴容面前,这会子听到孙蕴容这样问,站在原地的内侍总管,面上的笑容不禁愈发阳光灿烂起来。
只是内侍总管面上的笑容,孙蕴容却越看,越觉得充满了恶意与恐怖。
笑吟吟看着面前的这位淑妃娘娘,内侍总管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笑道:“奴才也不晓得为何陛下会忽然要赶尽杀绝,不过,淑妃娘娘如果真的做过什么,自己肯定是心知肚明的,既然惹得陛下与皇后娘娘不痛快了,那今日的这两样,便认了罢!”
听到面前的内侍总管这样说,孙蕴容恐惧地倒退着,想要逃离这里,只是,却因为背着走,又脚步凌乱,一下子趔趄摔倒在地。
看着手中端着漆盘,走到自己面前的内侍,孙蕴容的手指抓着坚硬的地砖,摇着头,眼泪滚滚地往后退去……
……
一个月后。
谢康一如既往,将这个季度以来,自己所做的功课,还有所写的策论整理好,送到宣室殿,由他的父皇过目——这是如今,宫中所有不曾娶妻立府的皇子,都要做的例行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