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不骗别人(302)+番外
心里刚燃起来的那团火瞬间被浇灭,虞循松开与宁知越交握在一处的手,身子往后微仰,缓了一口气,并不显露出自己的失望,只道:“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罢了,你心中自有主意,是我多虑了。”
宁知越怔了一下,明白了什么,但不给他躲开的机会,追着他避开的方向凑近,手上摸索着他的手重新握住,“你不信我?”
“怎会?我只是……陈家案子对你如此重要,这一路行来受了许多阻碍,自然会有颇多顾虑,从前是我考虑不周,至于现在,依照你的计划去查也并无不可,我只是担心你行事偏激,不顾自己的安危罢了。”
顾虑吗?的确很多。
宁知越沉默着落回原位坐下,静静坐了一会儿,将头倚在他肩上,隔了许久,怅然道:“如果我再早一些遇到你……或许事情不会这么复杂……”
虞循拧起眉,复杂?出了陈家这桩案子还有什么让她如此为难?
但她语声太过悲凉,虞循顾不得去想这些,温声安慰道:“别多想,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我方才提出那一点疑虑并不一定是要你的回答,你自己留心也好,让我帮你周全……不管什么事,你若需要,我都会帮你的。”
宁知越轻笑出声,“任何事?杀人放火,大逆不道的事你也帮?”
虞循笃定,“不会的,你做不出这种事。”
“难说,如果有一天我真要做这种事,你还帮我吗?“
虞循顿住,偏头看着她,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不等他开口,宁知越又自顾自地说:“还在邢州时,七娘与我说,你从前游历时,遇上一位友人杀了人,案情扑朔迷离,又因你与他交好,起初并未怀疑,但后来所有线索都指向他,由不得你不信……”
的确有这么一件事,但那是很早以前,大约是他十五岁那年,也是他第二次外出游历的最后一年。
那人比他年长几岁,学识渊博,才高行厚,是难得遇见的一个与他心照神交的朋友。他没有兄长,外出那些年里,身边只有阿商跟随,有一段时日与那人结伴而行,途中颇受他照拂,于他而言,那人如同手足,情谊匪浅。
但就是这样一个志洁行芳的人,却杀了自己妹妹的未婚夫,还借着与他交好,销毁证物,误导他调查方向,险些酿成一桩悬案。最终他重新梳理证据、线索,找出不当之处,这才发现线索所指实则是那个与他朝夕相伴,亦兄亦友的人。
那人之所以杀人,只为其幼妹不平,恶其未婚夫薄情寡义,表面甜言蜜语地哄骗,背地里却想着将其献给达官显贵,谋求前程。婚期已定,妹妹满心满意都是那恶人,他劝不动,又不忍其落入恶人之手受尽磋磨,只能去警告那人,不果,两厢争执之下,错手杀了人。
虽是意外,但他事后不仅毁尸灭迹,还意图杀害几个关键人证。被自己发现行凶铁证后,更是哀情恳求为他隐瞒。
一边是情同手足的朋友,看其陷于牢狱他沉痛万分,一边是被杀害的死者,品性虽恶,却不该就此被剥夺了生的权利,更不论那些险些被害的无辜证人。
情与理摆在面前,他最终坚定且果断地选择了理,他心中的正义不允许他徇私,更不能为私情的让步。
从前是这么认为,现在……
“若我杀了人……你也会如此公正无私吗?”
会吗?虞循不知道,也想不出一个结果。
当年他决定果断,却又在揭发那人之后,翻查大周律令,过往卷宗,希冀能从陈年旧例中想出宽赦那人的办法,虽然知道无济于事,却还是左右摇摆,神魂难定了许久,这件事最终以他妹妹为亡者悲痛欲绝,而他羞愧万分难以面对,自尽而亡,到最后他自己也未曾想出一个两全之法。
现在,宁知越如是问他:你会徇私吗?
虞循沉默了,论私心,他应当毫无保留的偏袒她,可人不能只有私心,他笃定自己做不到,但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
没有等他给出答案,宁知越再次开了口,“我希望你不会徇私,那样你就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我想不通人心为什么如此可怕,陈家因阿爷的私念离散,阿娘毫无原则的顺从阿爷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哥哥……哥哥们都有各自的思量,就连我自己……也为着那点私心变得不像自己……”
宁知越说的阿爷、阿娘自然不是宁公与宁夫人,虞循面露讶色,她这是坦承了自己就是陈玉,如此一来,也是默认了这桩案子从“她”的死就存在着许多的疑点,除去曹荣对陈家过河拆桥,她很清楚,陈家的败落还有一半缘由在她身上。
但以宁知越眼下的情绪,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好时机,他也不顾上去想这些,“就事论事,我的确不会徇私,但我对亲人、朋友、还有你,多多少少都存了偏私之心,这是人之常情,我并不以此为愧。当年那件事,我所惋惜、追悔的是没有早一点发现问题所在,尽力去开解引导他用其他的方式应对,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后果。
“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你在我面前,既有这一问,便是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已经步入穷巷,思想偏颇了。你亦是一个公允正直的人,不会想做出这种令自己懊悔的错事,虽不知道你为什么事烦恼,但一件事的解法一定不会只有一种,更不会是最坏的那一种。我希望你平安无事,也要看着你一直安然快乐,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