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不骗别人(332)+番外
她瘪着嘴,垮着小脸,张手要将阿姐脸上的笑意压下来,却惹得阿姐愈发笑个不停。
她更恼了,气哄哄地从阿姐怀里挣扎着出来,往阿娘院子里跑。
阿娘在睡觉,她吸着鼻子到阿娘床榻边上,小声叫着阿娘,又伸出手去戳阿娘的脸,阿娘醒了,但眉目间疲倦难掩,将她搂在怀里,问她为什么哭,她又将三哥丢下她跟人走了的事告诉阿娘,阿娘也同阿姐一样呵呵地低声笑起来。
她心中恼意更甚,急得在榻边直拿脚乱蹬着。
这时阿爷从外面叫她,她听见声音,朝阿娘哼了一声,爬下床去,朝着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扑过去。
阿爷一下把她举过头顶掂了掂她的体重,直说她又长胖长高了不少,经阿爷这么一打岔,她都忘了跟阿爷告状,等阿爷问起她为什么哭了,她才重新记起并连同阿姐和阿娘对她的笑话也一并跟阿爷说了,哪知阿爷也与她们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她才消减的恼意又翻涌起来,从阿爷怀里挣脱,想了很久,决定去找二哥,二哥一向赏罚分明,知道三哥把她弄丢了,一定会责罚三哥的。
她蹬蹬蹬跑去二哥常待的书房,二哥果然在,但她还听到了大伯声音。
她不常见到大伯,但大伯的样子她一直记得,长胡子,深眼窝,不苟言笑,每每见了她就瞪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得她心里慌慌的。
她突然有些害怕看到那双眼睛,就躲在门边静悄悄地等着,不知等了多久,二哥终于出来了。
二哥见她到书房来,面上微讶,又有些许欣慰地蹲下身,问她怎么来了。
她将三哥丢下她与人骑着骆驼走了的事又讲了一遍,二哥果然与阿姐、爷娘不一
样,他没有笑话她,只是看了她良久,便牵着她往外走去。
她不知道二哥要带她去哪,但二哥此刻的脸上也很严肃,和大伯一样,她忽然有些害怕,想抽回手,偷偷溜了。
二哥蹲下身,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定在原地,指着园子里假山石上躺着晒太阳的三哥,板着一张脸对她说:三郎不是在那,敏敏,谁教你说谎的。
她瘪着嘴,一股酸意从心头升起只涌上鼻腔,倔强地申辩自己没有说谎。
二哥见她说谎还不肯承认,不知从何处寻来戒尺抓着她的手一下一下打起来。
她“哇”的哭出声来,叫嚷着要去找阿姐,二哥拉着她不放,又说:阿姐走了,谁也帮不了你。
阿姐走了……
像是脑袋被重击了一下,她在恍惚间好似想起了什么,看看二哥巾帽素袍已是弱冠之年,看看自己圆短的手指渐渐抽长,心底已经有一个确凿的念头在那——她六岁了,阿姐确要去北地了。
但她仍有些不信,三哥不是还在吗,阿姐怎么会走呢?
她朝着对面假山石上的三哥大喊救命,三哥支起身朝她看来,目光悠然恬淡,与他在街上一眼扫过的那些行人并无二致。
她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园子,但除了他们三人,并没能将其他人引来。
二哥的责罚还在继续,手心已经印着一道条形的通红的痕记,疼痛也随着红印一道道加深,她只能继续叫唤三哥,试图能将他唤醒。
终于,在她一声声凄厉的哭叫声中,三哥动了。他从假山石上跳下来,迈着悠闲的步子缓缓走来,叫过二哥,不知与二哥说了什么,二哥看着她深叹一口气,将她交给了三哥便离开了。
她满腹委屈的仰头看着三哥,目光哀怨,语调尖利的问他为什么把她丢下,又为什么没有在二哥动手打她前站出来帮她。
三哥默然看了她许久,没有回答,反而问她:那你呢,为什么说谎了?
三哥面色肃然,语调沉缓而严厉,有片刻她觉得眼前人还是二哥,心里吓得一颤一颤的。
但三哥冰冷的诘问让她回过神,缓了一会回过劲来,不服气地大声喊道:我没有说谎,明明是你的错,是你丢下我的,我追了你好远,还一直叫你,你头都不回就走了,就是你的错。
说完这些话,她就转身跑开,她要去找阿姐,找阿娘、还有阿爷,可是她找遍了阿姐曾经待过的地方,都没有阿姐的影子,阿姐真的走了……
熟悉的记忆从她脑中划过,熟悉的恐惧也在向她涌来。
她又匆匆赶回阿娘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阿爷的怒斥声。
庭院里跪着两个人,是玄素和芙蕖,阿爷正举着一把熟悉的戒尺抽打她们的手心。她握着还被打过有余痛的手心,去求阿爷,阿爷怒视着她,埋怨、憎恨、还有厌恶,让她觉得越来越熟悉。
她没敢往屋里去,就地跪下抱着玄素和芙蕖,替她们挡下阿爷的戒尺,高声朝屋里唤着阿娘。
一息,两息,三息,内屋门边走出一个人来,她定眼看去,确是阿娘,正要起身飞扑过去,却听身后阿爷一声高喝:混帐东西,还敢提你阿娘,你阿娘就是被你气死的。
不是的。她咬着唇,指着内屋门廊下站着的阿娘,向阿爷申辩:不是的,阿娘还在,她就在那儿……
说话的间隙,不经意间她瞥眼顺着自己手指向的方向看去,门廊下阿娘的面容在她的注视下像烟尘一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青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