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不骗别人(405)+番外
“你说的不会是十年前的事吧?我倒是也听过,那夫人带着儿女来寺中礼佛,出手也很是阔绰,听说慧远法师解签之后她很是高兴,一挥手就添了数百两银锭的香油钱,还将那根签带走了。”
“哦……原来是这事,我也记得,咱们南漳县从前的富商陈家夫人嘛,当时我也在寺里住着呢,我听说她是叫她女儿给气着了才去求的签,本来那签文极好,她也高兴得不得了,结果她拿着那支签没多久……不对,她是当晚就吊死的,到底是欠了儿女债,得还……”
“可不是,那陈家娘子后来也是自尽没了……唉,也怪可怜的。不过这样的事也就那一桩,那之后不久寺里有人求签,与那陈家夫人求得是同一个号,那人听过陈家夫人的事,虽知晓签文是上上签,也总觉得不大吉利,一定要重新求,哪知连摇了几回都是那一支,气得将那支签扔在一边,另摇了一支出来,虽只是个中吉,终归是心安了。”
“不错,寺里本不忌讳,但觉得这支签与原来那一副不符,这才闹出连续几次都是出这支签的事,本想重新换一副新的,到底陈家夫人的事传得广,怕香客们忌讳,索性就不加这支签了……”
仿佛凛冽的严冬里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宁知越只觉浑身彻骨的寒冷与麻木,她的胸口也似被铜凿铁锤剧烈敲击着,钝痛从心口蔓延开,揪扯着她的脏腑,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脚下一个踉跄,手足浑不似自己的一般不受控的瘫软,姜盈盈一把扶住她,惊惶焦急地拍着她的脸,紧声唤醒她,“宁娘子……宁娘子,可听得到我说话?”
她急得眼圈都红了,搜寻着观音殿外熟悉的身影,却抽不出空来唤人。
“宁娘子,你……你别……”别什么?姜盈盈自己都不知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宁知越冷静、平息下来。
那是宁知越的阿娘,是困顿了她十来年的心魔,纵是伤口痊愈,疤痕却难消去。
“宁娘子,你听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王夫人的……与你无关的,不是你的错,你要冷静……”她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你想想玄素,想想你阿姐,还有宁家的几位兄长,姚世子、县主……”
拖着宁知越的手臂上突然一阵剧痛,宁知越攥紧了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涣散的目光重又聚焦,凝在一处,与她的手一样冰冷,生硬。
边上已有人驻足观望,姜盈盈顾不得疼痛,谢绝旁人的好意,正要再加一把劲唤醒宁知越,手臂上的痛感逐渐散去。
“宁娘子,你可还好?你……”
“我没事,”宁知越倚着姜盈盈,看着方才被她攥住的胳膊,满是歉意,“对不住,我……”
“我没事,倒是你,你还好吗?”
好吗
?
宁知越难以抑制身体的颤抖,这一记当头一棒不止敲醒了她的心,还敲开了尘封多年的噩梦与痛苦,潮水般向她涌来,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在潮水中浮沉,身体不由自主地下落,沉溺,窒息,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可是玄素……一根浮木,将她带出水面,救回她性命的浮木,也将她的理智重新唤醒。
什么上上签?阿娘何时去求签?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
那支签被阿娘拿走,为何没在阿娘的遗物里找到?
宁知越猛吸了两口气,扶着姜盈盈站稳后松开,艰难地挪动步子跟上那几个闲谈的妇人。
姜盈盈见她步子尚且虚浮,身子还在发颤,连开口也艰难,忙替她叫住那几人。
宁知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咽了咽唾沫,极力掩饰住自己翻涌沸腾的内心,平了平气息,缓慢生涩地问出一句,“几位婶婶,抱歉方才不小心听了你们的谈话……我想问一问,方才你们说……少了一支签,不知是哪一支?”
那几人皆是一脸怪异,满是不解,却还是好心答道:“那个呀,第二十八签,上上签,好得很……”
宁知越的耳边再度响起嗡嗡的声响,余下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第二十八签,她见过的,红漆箭头,黑漆楷书,进沉雪园的第二晚,与虞循一通前往怡景殿,在公主寝阁的妆奁盒中,她亲自翻查过,上面的黑漆字迹已经快要被磨掉。
从露说,那是公主在慈安寺里求来的……慈安寺里多年不设这支签,她的签是从哪儿来的?
一根丢失多年的问卜签,本该属于她阿娘的东西,为何最终落在青予手中,而她也从未与她提起过?
第176章
日挂中空,明媚和煦。
阳光下,寺内来来往往的香客都是面露微笑,满脸虔诚地穿行与各个殿堂之间,充满欢愉与期盼。
这才是活人该有的模样。
而不像她,心口空了一块,脑中也是一片空白,除了听与看,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果真成了一个游魂。
如果说那几个妇人回复她那一句“第二十八签”攻破了她的心防,在冲入观音殿与慧远法师问清当年阿娘求签的全部经过后,所有的幻想都被击破,所有的怀疑都变得清晰合理。
她永远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日,那时已入秋分,气候转凉,时不时落一场小雨。
那日午时,她从外头偷摸回来,与阿爷撞个正着,引起阿爷不满,责骂她也罢了,还怪罪与阿姐性情乖张,教得她也是顽劣不堪,她气愤不过,便与阿爷起了争执,引得阿爷勃然大怒,怒斥她一番,又责怪阿娘对她管教不严,使得她竟然忤逆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