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心咒(156)+番外
朝汐眉头蹙着,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也不说话,沉出了一口气后,上前去接朝云手里的被子。
桑晴侧过身,轻轻吸了一下鼻子,顺手将眼中打圈的泪花抹去:“你……你怎么来了?”
怀中猛然一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朝云就见朝汐抱着被褥向屏风后走去的身影,她还有些发怔:“我来送被子,午饭做好了,顺便来叫你们吃饭……你们……”
桑晴勉强一笑:“没,没事。”
“殿下……”朝云微皱了皱眉,闻言沉默片刻,随后小心觑了一眼屏风后朝汐若隐若现的背影,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将军是不是欺负你了?”
桑晴失笑,摇头道:“没有,想什么呢?”
眼下这种情况,应该算是自己欺负她吧?
“那……那你们……”朝云的眼神不住地在她们两人身上来回奔波,“那你们这是怎么了?按理说你们这小别胜新婚,天雷勾地火的,不应该啊……”
桑晴瞠目,惊讶地微张开嘴,方才阴郁的情绪直接被这丫头一句话给打得无影无踪。
“小别胜新婚?还......还天雷勾地火?”桑晴哑然失声,“你这都从哪儿学的?”
朝云眨眨眼,坦诚道:“话本子里啊,将军私藏的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说的——‘小别胜新婚,天雷勾地火,久旱逢甘霖’,殿下你有所不知,我们在西北的时候,将军她……”
“朝云!”朝汐连忙打断这个嘴上没把门的。
她替桑晴铺好床,刚走到屏风后时就听见朝云兴致勃勃地在说她的那些个风流韵事,吓得脚底一滑,险些隔着屏风给她们两人磕一个,来不及多想,赶忙转身出来打断。
前一个“思凡”她都没解释清楚,难道这丫头后脚还想给她整出来一个“思过”不成?
“将军……”朝云立即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咽回去,改口道,“午饭好了,我去给你们端过来?”
朝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当初就该听舅舅的,把你留在西北。”
朝云悻悻地吐了吐舌头。
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只是话到嘴边就滚出来了,有话不说……实在是容易憋坏。
“行了,去把你和殿下的饭端来吧,就在帐里吃,别出去了。”朝汐摆摆手,没准备跟她继续计较,“我出去一趟。”
桑晴看着她:“你不吃了?”
“不吃了。”朝汐提步向外走,“我去找一趟沈嵘戟,跟他商量西北援军的事。”
桑晴点了点头,没拦她,大战在即,所有的事都可以先放下。
朝汐看着桑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她轻轻拍了拍桑晴的肩膀,然后错身走了出去。
朝汐头疼得紧,脚下的步子也愈发得快。
她临出门前跟桑晴说的话真假参半——去找沈嵘戟是真的,可是商讨西北援军却是假的。
此刻的她最需要的东西,无非就是沈家的神医圣手用他精湛的医术再把自己封成一只喜怒无以言表的刺猬。
等到朝汐走出帅帐一段距离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因憬魇缠身她本就睡眠不好,现下南珂罗大举来犯,她操持军务又是将近二十个时辰未曾阖眼,就连四肢都隐隐有些不受控制,方才因为桑晴在场,她不好表现难受只能强忍着,忍到这会儿,脑子和五脏都是麻的。
帐内一番大喜大悲的折腾,彻底将她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养下的底子败了个干净,往后若是再想凭借自己的意志压住憬魇,只怕是更加困难了。
在天牢里的时候,容翊就曾跟她提过,说沈嵘戟给她配制的八宝散对压制憬魇有很大的功效,让她尽量随身携带,并且要注意不能够太过劳心费力,能静养就尽量静养,少去想那些惊悸忧思的糟心事。
憬魇大忌劳心伤神,思虑过度尤重。
朝汐有些无奈,一个两个的都来劝她,都让她少操心,可是现如今的情况她又怎么能撂挑子走人?南洋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她若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劳心费力地远赴战场,又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看着桑晴被这破烂江山活活拖累死吗?看着大楚的黎民百姓死于番邦的利刃之下吗?还是眼睁睁地目送着桑檀将百年的江山基业直接拱手他人?
她做不到,无论哪一个,她都做不到。
朝汐微微抬起头,看天边云卷云舒:“这样好的太阳,就是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了。”
沉叹了口气后,再度提步,向悬鹰阵驻扎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巨大的云朵被夜风吹得滚动而过,津门港的地面上方浮动着粘稠而浓重的白色雾气,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无声地流动着,枯黄的草地泛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焦黄色光泽,在庞大的寂静里,海浪呼啸的声音将气氛衬托得毛骨悚然。
头顶上巨大的黄色月亮,将流动的光芒均匀地洒向这片有着千百年历史的土地。
元庆四年,冬月十七,子时。
南珂罗驻军将士好梦正香,斥候探子来报,南楚津门港西侧门开,尘土飞扬,疑似部队突围而出。
国王收到战报时有些犹疑,看样子他们没有落入北方的陷阱,突围西侧,是准备与西北方向赶来的朝家军汇合吗?
“王上还是小心为好。”柳相在一旁提醒着,“只怕他们是声东击西。”
国王不以为意:“何须担忧?他们现如今不过是负隅反抗罢了。”
说罢,国王开始排兵布阵,号令三军,准备给突围出去的南楚将士来一个大包抄,柳相再度提及让他小心,却被国王挥手打断,多番建议无效,柳相只得作罢,冷笑着坐在一旁准备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