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心咒(190)+番外
五色旌旗招展,擂鼓鸣金,震天的喊杀声与金铁撞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重剑未及喘息,自敌军体内抽出以后又是无数道凌厉剑风,铁甲与重剑相遇,金器响动之声再度叠然而起,抽刀渐血,猩红的颜色染红了她的眼底。
“将军小心——”
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朝汐猛然回头。
巨大的城墙碎石伴随着南洋的鹰甲交织相叠自半空中向她砸来,未及反应,一口浓血喷涌而出,转瞬之间,人已被巨大的冲击砸晕过去,巨石叠着鹰甲交替累在她的身上,将她深深掩埋。
“我这是在在哪儿?”朝汐茫然地想着,“死了吗?”
朝汐动了动胳膊,周身的剧痛提醒着她,自己还没死。
意识逐渐回笼,她咬住牙,感觉此刻尚可以忍耐,这点疼痛与憬魇发作时的痛苦相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她轻咳了几下,带出丝丝血沫,有些怅然:“看来阎王爷也怕恶人,不愿意收我。”
容翊给她的药不知何时已经失效了,她躺在废墟间,远远近近的声音根本听不分明,乱哄哄的,模糊极了。
城墙塌了,城破了吗?
方才她在城墙上好像看见桑檀了,那小混蛋没回宫里,来这做什么?还活着吗?
对,还有桑晴......
桑晴现在在哪?
午间在陡崖边分开后她便音信全无,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下来,她人还好吗?
朝汐一想到桑晴,便不敢继续再往下,她生怕会知道一些可以抽走她全部勇气的噩耗,她干净利索地斩断所有思绪,肋下传来阵阵的疼痛,朝汐觉得自己应该是肋骨断了,此刻根本坐不起来,胸口也闷得不行,一点力气也没有,索性躺在地上慢慢喘着气,等自己回些力气。
朝汐此刻没办法低头去看,如果此时给她一面铜镜,那么她就会看到自己处处都在流血,其实她不光是坐不起来了,就连动都没法动,因为她全身的骨骼都错了位。
可纵使这样,她手中紧握的重剑也未曾松懈过半分——她的手中还有一把利器,她的利器还依旧锋利如斯,她的朝家军还未倒下,她还能再多杀一个人,一个人也好。
只要她一息尚存......
就在朝汐刚刚攒了些力气尚未来得及坐起来的时候,她的面前猛然闪过一道黑影。
朝汐躲闪不及,下意识往旁边一撤,本能地握住手中的重剑抽了出去。
一只装着八宝散的荷包掉落在她面前,被重剑从当中劈成了两半,八宝散挥洒的遍地都是,一对东珠的耳坠掉滚了出来。
朝汐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随后,方才还冷静得可怕的朝大将军突然浑身颤抖起来,那只轻飘飘的荷包掉落在地上,她竟伸手捡了两次也没能捡起来,手哆嗦得五指几乎难以聚拢,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臂甲早已脱开,不光整个手臂都脱了臼,就连十指的骨节也不听使唤了。
早已模糊了听力的耳朵似乎遥遥地听到了一声“援军到了”,这本该是所有人期盼已久,欢天喜地的好消息。
然而朝汐的心里却来不及酝酿多少未曾泛起的欢喜,反而在震惊过后升起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因为只有当她毅然准备赴死之时,才能暂时得将桑晴已经殉国殒命的消息放在一旁,可计划好的黄泉之路却途生枝节,眼看着硬要留住她最后一口气。
朝汐一时有些蒙了。
“子衿!”她隐约听到一声呼唤,下一刻,隶属于西北大营的千里战马飞奔而至,朝汐抬眼看去,来人正是阔别已久的朝家军军师,自己的兄长,韩雪飞。
韩雪飞纵身一跃,飞身下马,一把扶住狼狈不堪的朝汐,焦急地喘息着:“丘慈联合西域诸国发动战乱,我们好不容易镇压住,可楼兰又生内乱......”
朝汐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有些魔怔似的截口打断他:“朗心呢?”
“什么?”她的话语含糊不清,韩雪飞一时没听清,“谁?”
朝汐重复了一次:“桑朗心呢?”
“殿下?”韩雪飞眨眨眼,“我不知道啊。”
朝汐用力一把挥开他的手,不顾周身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行尸走肉一般往阜成门的方向走去,她全身的骨骼关节几乎都错了位,刚刚迈出一步还未站稳,便直接摔了下去,殷红的液/体渗透了她的衣服,一大片血迹顺着她的盔甲往下滴,而她本人却浑然不觉,强撑着再一次爬起来。
韩雪飞大惊:“子衿!朝子衿!”
朝汐充耳不闻。
韩雪飞眼见着一支锋利的破甲箭冲着朝汐飞来,她却不知躲闪,惊得他魂飞魄散,赶忙上前一步将她拉开,不过区区几步路,朝汐的眼底红得像是要滴血,阔别多日的幽蓝色光芒再一次跃然在她的双眸之中。
韩雪飞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坏了,不会是殿下出什么事了?”
韩雪飞为人沉着冷静,从小就不缺决断,当即以手做刀,斜劈在朝汐的脖颈之上,将她砍晕过去。
元庆五年,正月初二,历来风调雨顺、安稳如斯的大楚皇城经历了有史以来最血腥、最阴暗的一天,天子以身为旗,三军将领殒身战火,所有人都绷紧了最后一根弦,这是他们可以捍卫的最后的净土,终于在城墙坍塌,孤注一掷之际,等来了援军。
这支援军的组成与经历,复杂得可谓是一言难尽,朝家军的军师韩雪飞统领西北大营的朝家将士为主力军,韦渊率领楚河水师剩下的残兵顺便还带着两江总督替他压阵,津门水师提督高俞带领着为数不多的三千水军从后方偷袭,大理寺卿少穆桦调集宫中禁军前来辅助,于阜成门外护送容翊入京的刘勋携御林军随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援军里头竟还混进来一小撮楼兰亲卫——那是楼兰国内支持匕俄丹多与容翊的将士们,他们听闻南楚兵变,放心不下自家两位王子,正好借此机会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