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心咒(196)+番外
大楚真的太大了,可朝廷又穷得叮当响,真的很容易顾此失彼。
他真的不知道桑檀这个小皇帝在位四年都做出什么丰功伟业了,先帝在世时,虽说国库没有到富得流油的程度,可远远没有像现在这样,连个耗子都待不下去。
前朝民间有句俏皮话,叫“国有乾隆,谷不生虫”,可这句话放在他们这,却变成了“国有元庆,库里干净”。
韩雪飞真的很想跑到御政殿里去问一问元庆小皇帝,他老人家平日里无聊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难不成烧银票打发度日吗?
“那……”朝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那我们……怎么办啊?军师,要不您想想办法?”
“你这是把我当活神仙了?我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韩雪飞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无奈摇头道,“子衿现如今重伤未愈,不能再度披甲上阵,我虽然可以暂时替她一二,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先将殿下救回来,殿下一日不平安归来,子衿便一日不得安宁。”
朝云“唔”了一声,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为难。
“怎么?”韩雪飞问道,“还有事?”
朝云依旧愁眉苦脸:“那个,皇上派的人还在花厅里等着回话呢,我......我总不能跟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韩雪飞提了提唇角,笑道:“你让宫里来的那位先回去,就说明日一早,朝将军便会把折子递到陛下的龙书案上,让他们稍安勿躁。”
朝云有些迟疑:“将军现在这样......还能写折子吗?”
韩雪飞一怔,随后十分无奈地低吟一声:“我说朝云啊,你跟着你家将军那么久了,你见她亲自写过一封折子吗?哪次不都是我替她写的?”
朝云眨眨眼。
韩雪飞:“行了,折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快去回话吧。”
朝云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唉,等等!”韩雪飞叫住她。
朝云转过身来。
韩雪飞:“顺便让他们跟小皇帝说一声,不通医理就别来添乱,让他别再把那些什么鹿茸、灵芝、党参之类的东西送来了,你家将军本就心火旺盛,小皇帝送这么多补气补阳的药来,是想把她活活烧死吗?要真想送,就送些百合来,多少还能安神静气。”
朝云:“......我这就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韩雪飞的眉心慢慢锁住,目光四散在浓稠的黑暗里,在天际线上,在远处的屋顶上。
最后静悄悄地落在了窗外呼之欲出的枝芽上。
韩雪飞一语成谶——三日后,也就是正月十一,南洋人放弃京城,调转矛头,气势磅礴地再度自江南登陆,势如破竹。
正月十二,不过一天一夜便已经杀入了建康城中,世代富贵的鱼米之乡不幸沦落。
江南各大世家惊慌失措,一部分早在听闻风声之时便收拾细软慌忙逃窜,另一部分则是至死坚守,负隅顽抗,以至最后陨身于敌军的炮火之下。
正月十三,韦渊带兵南下,楚河水师提督韦渊刚刚带兵北上解了京城之困,还没来及喘口气,就又被桑檀给派了回去,经历过两场恶战,兵将损失惨重,韦渊手底下的人不够,竟然把高俞自津门带来的三千将士给拽走充数了。
等到高将军反应过来的时候,护送韦渊南下的飞舰都已经安全返航,稳稳地停在京郊悬鹰阵大营里了。
高俞欲哭无泪,对于自己曾经首领的流氓行为表现出极大的深恶痛绝,差点在朝会之上,当着桑檀的面气得背过去。
沈嵘戟为了替自家老丈人给高俞赔不是,竟然拖着病体,亲自护送他反津——其急于娶媳妇儿之心日月可昭。
朝汐强挣扎爬起来,匆匆与韦渊打了个照面,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在琉球附近仔细寻找桑晴的下落,一旦有消息时,必定要第一时间传讯京城,朝汐甚至还问沈嵘戟要了架飞甲留给他。
老将军并不知晓她二人之间的情愫,只当是她们姑侄情深,见此情景,心中感慨,止不住地连声夸赞:“殿下若知将军有此孝心,想必定感欣慰。”
朝汐见他误会,也没准备解释,提唇半酸不苦地笑了一下。
南方战事紧急,二人也未曾多叙,十里亭外一杯浊酒送别征南大军,朝汐目送着发丝花白的老将军登上舰艇,飞驰而去。
天色渐晚,落日如血。
夕阳下的旷野中,悬鹰阵带领着水师大军逐渐远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边,他们披着晚霞,迎着落日,像是无数只扑向烈火的飞蛾。
月亮无声地爬了上来,霓麓踩着月光,又一次来到了石室里。
桑晴的脑子像一团浆糊,很乱,很重,好不容易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周身都粘乎乎的,很不舒服,耳边隐隐约约又想起了那恶魔一般的脚步声,桑晴连眼皮都懒得抬。
她不愿意搭理,可并不代表来人也是这么想的。
霓麓强行撬开了她的嘴,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向下滚进去,霓麓的动作太过粗暴,惹得桑晴猛烈地咳了起来,最后还呛出了些眼泪,汤药堪堪撒出一半,混着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桑晴本就潮湿的前襟这下又洇湿了一大片。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跟这个疯子说什么了。
霓麓拿着药碗,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笑,但她的眉毛又稍微有些用力,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怎么样,藏红花好喝吗?”霓麓的声音悲喜不辨,“说来也巧,你那个宝贝侄女回京的时候,我就以桑檀的名义给她送去过一碗,原以为她不会喝,可谁知,呵,她还真是忠君得很,明知道是红花,可还是义无反顾,一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