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来(9)
于是,睁眼到凌晨。
临近四点时,她终于睡了一会。
张柯特宽慰道:“别紧张。”
孟春拆开一双筷子,没抬头:“没紧张。”
“行,”张柯特笑笑,“我紧张。”
孟春终于抬头看他。
他背对着门,依然戴着一顶鸭舌帽,头发好像剪短了一些,清爽又利落,白色短袖干净柔软,坐在一群高中生中间丝毫不显突兀。
但孟春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有些陌生。
两年未见,时间已经冲淡了她心中的张今彦的模样。
可她总感觉,印象里的那个人,似乎是个恪守古板的温润少年。
这么想着,孟春又觉得好笑。
恪守古板的人可干不来那种事,人的记忆果然有欺骗性。
“笑什么啊?”
张柯特轻啧一声,以为她在笑自己,坏心思地敲了敲她的碗沿。
这么一打岔,孟春心里的紧张感淡了不少,难得和他开了个玩笑:“幼稚,我和你很熟吗?”
“不熟吗?”张柯特挑眉,“不是……了?”
包子铺里人太多,他模糊的哼哼几声,盖过了“前未婚夫妻”这几个字的发音。
孟春很诡异的懂了他的意思。
她沉默半晌。
人果然不能缺觉,也不能早起。
只是看着陌生了些而已,她竟然真的没把他和张今彦划等号,还和他开起了玩笑。
孟春面不改色地喝了口粥,说:“都说了是前,以前的事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这样吗。”张柯特若有所思,忽地坐直身体,向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登时缩短,他恍若未觉,玩笑似的开口,“那重新认识一下,怎么样?”
第6章
◎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张今彦◎
重新认识一下。
听起来好像很浪漫。
只是可惜。
浪漫这件事,在他们之间本就不适用。
孟春望着讲台下众多埋首苦写的身影,渐渐出起了神。
监考是一件无聊而又枯燥的事情。
人的大脑在空闲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比如,如果有一天中了一千万,该怎样去分配这笔钱;
又或者,亲生父母找上我,原来我是首富家的继承人;
再或者,张今彦。
相比起来,最后一项的存在感强得多。
它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悄无声息却又强势的闯入到她的脑海中。
然后,搅乱所有幻想。
留下一团乱麻。
两天的监考生活在心不在焉中度过。
而后,迎来一个昏天暗地的周末。
没日没夜的批改试卷,改到头晕目眩,腰酸背痛,终于得出成绩。
最后一张试卷写上得分后,办公室里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一群人吵着徐主任喊饿,闹哄哄的围着他说哪里新开了一家烧烤店。
徐主任大手一挥,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了校门。
孟春本想拒绝,但听徐主任笑呵呵的说着“刚好给新来的老师们接风洗尘”时,她就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烧烤店离学校有段距离,一群人开了两辆车。
他们运气不错,到的时候刚好有两张空桌。
几个男教师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又搬了几张板凳,刚好坐下。
这些人大都年轻,在夏夜的烧烤摊上,一口串一口啤酒,气氛嗨的很快。
孟春借口酒精过敏,一直喝的果汁。
她身边的于小曼因为还在哺乳期,喝的是温水。
于是,她们成了桌上难得清醒的人。
于小曼问:“在北岩待的还习惯吧?”
孟春“嗯”了一声,“挺好的。”
“那就好,”于小曼笑了笑,“你比之前来的那些老师适应的要快,他们第一个月基本上都不出门。”
孟春笑笑:“是吗?”
“对啊,”于小曼说,“毕竟这里和北城相比,落差还挺大的,对吧?”
孟春只说:“还好。”
于小曼打量她几秒,突然说:“你和张医生挺像的。”
孟春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张医生。”于小曼解释,“你可能还没见过,他是我们学校的校医,徐主任的忘年交。”
孟春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于小曼好似并未察觉,继续说:“据说,他刚到北岩时不吃不喝的,每天就坐在楼下发呆,哪儿也不去,老徐还以为他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孩子。”
孟春一愣,她有点想不出那个状态下的张今彦会是什么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情绪很内敛的人,大多时候总在好脾气的笑着,从没和谁红过脸,也没闹过什么矛盾。
在他们屈指可数的几次争执中,他也只是沉默几秒,而后若无其事的换了话题,问她想吃些什么,他去买。
每当这时,孟春总会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仔细想想,他们好像并没有解决过什么问题,大多时候都是避而不谈的潦草翻篇,假装从未发生过。
而于小曼所形容的情绪全然外露的张今彦,她好像从未见到过。
孟春近乎呢喃:“果然不熟。”
“嗯?”于小曼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偏了下身子。
“没什么,”孟春给她倒了杯水,“小曼姐你接着说。”
“没什么了,那个用面包骗人来的故事已经被徐主任讲烂了。”于小曼扬声,“徐主任,您不给新老师讲讲你和忘年交的故事啊?”
“对咯!还有这个必备节目呢,徐主任您别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