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104)
林雨娇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笑了笑:“我赚钱了,买得起六寸了。”
脚下破陋不堪的上禾路永远有一身落魄走进来的旅人。
也会有人,就这么挺直背脊地往前走出去。
路灯下,祁司北只敢看了一眼那个蛋糕。车窗边的侧脸微微仰头,挑眉。
“谢谢。”
越生疏的两个字,越极力克制。
她看到他在不停眨眼。
黑色碎发触及他的眼睛,像是想要努力兜住从眼尾流下来的液体。
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索性狠狠低下头闭上眼,抬手抵住自己的额间。
骨头硬成这样的人,哭也像是在笑这狂风暴雨。
“你?”她疑惑低头看了一眼蛋糕,有些好笑,“你干嘛哭了?”
她还在思考把蛋糕放哪,于是转过身看了看。
泪眼朦胧里,祁司北以为她要走。
在这一刻,整个人突然从驾驶座上探出来,淋着漫天大雨埋在她的怀里。
路灯光线摇曳下坠,浸透了雨水的那件黑色无袖背心,连同哽咽的人,就这么躲进了她怀抱里。
像很多年前生病发烧,难受,埋在她颈窝里神智不清喊她带他走一样。
人在有依靠的时候,这些年的委屈终于可以无限放大。
他说,林林你带我逃吧。
这条路我再也不想一个人走。
舟川的雨还在下,长江也还在流淌。
怀抱里的那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林林,
你给我个以后吧。”
第47章 love song
chapter47
雨地倒映着整座城市的影子碎片。
到后来,林雨娇都分不清自己怀里那一大片水渍,是雨水还是祁司北埋在她怀里哭的眼泪。下意识圈住他后颈的手掌心,绵密的雨水和他身上的体温融化在一起,潮湿温热。
两个人淋得又冷又湿的,很久没有淋过这样痛快的一场雨。
舟川的梧桐长得快要遮天蔽日。黑压压的枝叶里漏出几滴路灯光。
开车人调高了暖气温度。即使寒冷前路什么都看不见,这一刻车里还是好温暖。
蛋糕就放在副驾驶座位下,她脚边。
车窗外那些雨水,就像是玻璃碎片,细细密密扎落下来。
林雨娇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后视镜里倒退的夜色试探开口:“这些年你就经常这样哭吗。”
一脚刹车。车子在路口熄火的突然。
等到祁司北重新发动,他抬着下巴还是那副没骨头窝在座位上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变。
“我犯得着哭什么。”
林雨娇看他,情绪压着几分不屑。
眼眶都还是红的。
莫名就被逗笑了。笑得很轻,窗开了一条缝,吹得她发丝发乱。
祁司北确实说谎了。
在那年他去往北方的第一晚,从绿皮火车上下来直奔胡同里的宾馆。他就做过一个梦。
三十块钱的宾馆,隔音靠木板。隔壁的中年男人从工地上摔下来,断了腿,整夜一声声喊疼。
他躺在那张角落里的床上,梦见了林雨娇。
破碎清冷的人,就站在上禾路破居民楼里生了锈的扶梯旁,无论他怎么说,都静静看着他一句话都不回答。
像蝴蝶一样。
他说,“对不起林林,我没有力气抓住你”。
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流眼泪。
那些眼泪,点点滴滴渗透进旅馆廉价的枕套里,渗透进那个冷到说不出话的北方夜晚。
祁司北身上的刺,从来没朝向过她。
她能看见的,永远是他最柔软最脆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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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二十分钟以后,祁司北开车把她送到她住的酒店楼下。
天已经快亮了,但雨还在下,周围灰雾濛濛的。
导致祁司北突然递过来一个东西的时候,林雨娇没看见,半天没搭理他。
那是一张银行卡。
她接过来正面反面观察了一圈,疑惑抬头:“谁的。”
“我的。”雨水把他身上那件黑色无袖浸得更深,耸耸肩,“密码是我的生日。”
“钱每个月是固定工资加演出或者其他活动分成,四号到账。”
“你想改可以改成你生日,你喜欢的数字,都可以。”
她还是莫名其妙,举着那张卡愣在雨天里。
“工资卡。”祁司北静静解释望着她,“你管。”
他把他的工资卡交给她。
“林雨娇,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以前挺混蛋的没什么努力方向,过一天是一天,可以明天去死,也可以明天睡大街。”祁司北揉了揉眼睛,声音很哑,“现在我有方向了,我在努力了。”
“你喜欢舟川,还是杭南,还是洛杉矶,旧金山。”
地名越说越多。
“还是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我们去买间房子吧。”
谁都不用被困在出租屋的发霉雨天里。无论是万家灯火,还是千里旷野。
普天之下是大好河山。
“无论哪里,只要你想去,就是我的方向,我的家。”
雨滴滴答滴答,砸落在车顶。
林雨娇攥着那张银行卡,有很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讨厌暴雨天。讨厌下雨,讨厌雨夜。
如果暴雨天,在这城市里有一盏弥弥灯火,亮在属于两个人的家里。雨水闷闷敲打着落地窗,餐桌有冒着热气的饭菜,阳台上挂着的是两个人的衣服,猫在床角睡觉,刚收工回家的人看见角落里的吉他,顺手拿过来盘腿坐在她身边,一字一句给她唱喜欢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