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71)
这一点上面他跟祁司北算是惺惺相惜。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几乎脱口而出第一句话都是他回来了?
后台寂静,每个人都在往台上看。
台中间的人不慌不忙,很随意往后走了几步。
看似散漫晃了几下,实际在等节奏。一脚卡上音乐的点,游刃有余跟上了身后所有人的动作。
一瞬间台边夺目的冷烟火燃烧,映亮半边夜空。
有的人生来就该活在镜头里。
根本没有什么角度问题,就是硬帅。
后面几十排人全都站了起来看,台下疯狂尖叫和吹口哨。
“这是还在读高中的学弟,还是跟我们同届回来的毕业生。”身后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讨论,膝盖撞到了前座林雨娇的椅子靠背。
不知是谁喊出了他名字。几个人才恍然大悟。七嘴八舌,说得最多的是“宿命感”“这么有意思”。
林雨娇一个人安静坐着,低着头没说话。
但她心里清楚,她们在感叹什么。
六年前杭南高中新生军训,祁司北那会儿高一,也是站在这片操场,这个台子上。
坐在台边,对着台下黑暗里晃动的荧光棒,单手握着话筒唱着《等你下课》。
十六岁的人,总是相信未来前途光明,连唱暗恋都是坦坦荡荡,意气风发。
在无尽的掌声和鲜花里笑得自由肆意。
六年后,他又回来了,还是站在这同样的舞台光下。
别人只看到少年归来风光依旧。
只有林雨娇仍看得到他堕落坐在上禾路的破巷前,淋着大雨闭上眼点烟,满身绝望的伤。
这六年的变故,命运压碎了每一根骨头。
但拼拼凑凑血肉。少年总不服输。
他永远都还是那个光芒万丈,一抬头,就配得上任何掌声和荣誉的祁司北。
林雨娇坐在台下,目光在昏暗里紧紧盯着反手撑着舞台边跳下来的人。
下一个节目要开始,祁司北跳下了舞台。
他知道现场的焦点全在自己身上,为了不影响台上演出,无声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倒退着隐到了后台边上。
这一次,他是真的回来了。
是学校邀请他回来的,还是谈灼舟连哄带骗把他拉回来的呢。
林雨娇知道他这些年很反感回高中,回杭南。触景生情,因为落魄骄傲的人不敢回头看自己无可替代最好的十八岁。
到底什么能让他回高中。
她一边乱想着,一边把头低在观众席的黑暗里,偷偷盯着人群簇拥中那个人的身影一举一动。
祁司北站在人群里,侧头跟邹川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邹川喊了一声北哥,鬼鬼祟祟猫腰站在一旁,扯了扯他衣角:“来支烟。”
“小屁孩。”祁司北讥讽勾唇,撞了他肩膀一下,“小心我告你班主任。”
“什么小屁孩,前几天刚过完生,十八岁成年了。”邹川撇撇嘴。
祁司北懒得理他,一只手下意识去摸裤口袋里的烟。口袋是空的。
烦躁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单手打字。
Arctic:舟舟。
Arctic:我烟在你那儿?
谈灼舟很快回他一个“不在”。
Arctic:哦。那我好像丢了。
谈灼舟刚在礼堂结束后访,一个人坐在工作人员安排的椅子上,不过稍稍想了一下。就记起来是他替祁司北拿过烟盒。
然后又因为走得太急丢在了观众席。临走远远回头,余光有看到捡烟的人是谁。
手机屏幕在几分钟后,闪过一条谈灼舟的消息。
“林雨娇。”
-
坐在观众席的林雨娇,这时候还在发呆看着祁司北。
像一只正在捕猎小鸟的猫,自以为藏得很好,不被人察觉。
手心的烟盒握得一股温热体温。
扫过来的灯光暗了几下,彻底熄灭。人群在狂欢,而她孤独坐在这无尽黑暗里。
迷茫眨了眨眼,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候那个不爱说话,沉默低头把自己埋在厚厚校服里的自己。
她总是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往前走。可当外婆走后,她终于发现,这一次,她必须一个人。
脑子漫过一片刺入神经的凉痛水雾。
她没做过一天叛逆小孩。
大人们说最叛逆的青春期,林雨娇也是很乖。
乖乖努力读书,乖乖帮妈妈整理菜市场的摊子,触碰到那些烂菜叶上的露水,乖乖不参与任何八卦聊天,乖乖整晚整晚复习写题目告诉自己考个好大学。
没有人可以让她叛逆了。
人声嘈杂。
无人注意到一身白裙坐在观众席上的人,鬼使神差掏出那包黄鹤楼里的一支烟,咬在嘴里。
低低举起打火机,转过脸,晚风吹起破碎的长发。
今夜美到让人说不出话。
林雨娇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一举一动都有另一个人的样子。
打火机点燃了烟头。
也就在这火光闪耀的那秒钟,她和自己一直盯着的那个人突然,对视上目光。
这是发现她了吗。
握着打火机的手一颤,火星偏移。
几个人在前面走了一趟,遮住了光线,视野重新明亮起来的,已经不见了祁司北。
眼底的目标彻底失踪。
人呢。
林雨娇有些慌张,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就跟踪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