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许年年[校园](193)
离得太近了。她闻得到他的呼吸。
他用她的手指,滑过他英朗的眉,从眉心到鬓角。他闭了眼,收起那两汪锋锐,让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然后,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又游移到他柔软的唇。
她触碰着他刚毅的轮廓,他扶着她,就像要把每一处的自己,勾勒进她心里。
祁成问,“记住了吗?”
阮念正犹豫,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能看清他的脸的事告诉他。他先来替她解了围。把她的手摩挲在他手心里。
“记不住也没关系,以后每天都摸一遍,保管你老糊涂了也忘不了。”
以后人生,何其漫长。山一程、水一程,每一步都似在迷雾中摸索。磕磕绊绊,一言难尽。
所有的不尽如人意,都可以被掩饰成皆大欢喜。
可是拨乱你心弦的那个人,纵是千帆过尽,你又怎么舍得忘记?
又有谁真的读懂这一句——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那一天,阮念终究没有送祁成去他的饭局。他舍不得她送,派了司机把她送回家。他和陆有川自己开车去的饭店。
阮念回到家,阮志诚正在阳台上东翻西找的。
“爸,你找什么?”
“我一件老头衫,在家穿的,白色的。前几天洗了就晾在这里。”
两个人把阳台角落都翻遍了,也没什么老头衫的影子。
忽然,阮念想起来。之前阮晴搬走那天,忘了一些晾在阳台上的家居服,是她帮忙收的。或许有可能被混在那些家居服里也说不准。
阮念来到阮晴房间,打开装那些衣服的大抽屉。正准备翻找,不料里面一个黑乎乎的软东西又把她吓了一跳。
随即才想起,是阮晴的假发。
真的会谢!同一个东西吓她两次。
阮念拿起那个假发,恨恨摊开、用力叠了几叠,把它塞了回去。
果真阮志诚的衣服就是混在了阮晴的这一堆家居服里,阮念拿出来,交给阮志诚,然后就进卫生间打算洗澡。
先把花洒打开,热水器离卫生间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先放一阵水管里的冷水才能出到热的,她站在镜前脱衣服。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是脖子、胸是胸,左左右右照得臭美的,蓦的,她停了下来。
花洒中倾泻而出的水渐渐变成温热,如丝如缕,升腾的蒸汽弥漫开来,如轻纱般缭绕,模糊了视线。
阮念却并没有动。她怔怔站在镜子前,任凭那袅袅的雾气一阵一阵飘过她眼前、身边。
十分钟后,阮念再一次回到了阮晴的房间。她从那个衣柜底下的抽屉里,将那假发拿了出来。
这一次,她谨小慎微地,把那假发拿在手上端详半晌,然后,她走到阮晴的梳妆台前,在那清晰、宽大的镜子前,把假发试着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是一款黑色、齐刘海BOBO头的假发,长度到耳朵下面,很普通的学生党的发型。除了柔顺,没有任何亮点可言。
要知道,阮晴本人的头发,隔三岔五去做的都是最好的养护,一头粉亚麻色梨花烫长发,既妩媚又充满时尚感。
而镜子里面那个黑色的发式,自然朴素,换句话说就是保守老土,一看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中学生,她为什么要搞这么样一个假发?
阮念望着镜中,很久都动弹不得。
夜色如染,静谧得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月光透过半闭的窗帘洒下微弱的光,屋子里没有开灯,一寸寸被黑暗吞噬。
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与凄冷让阮念感觉,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遥远,就连墙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她摘下了头上的假发。镜子里,映射出她本来的模样。
黑色、齐刘海的BOBO头,长度到耳朵下面,很普通的学生党的发型。朴素、自然。这是两个月前,为了应对高考,她特意把头发剪短了,以便好打理、节约学习时间。
跟阮晴假发的发型,一模一样!
阮念申请到去看守所探视池梓楠。
他穿着一身囚服走进会见室,在桌前坐下来,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疑惑地斜睨着阮念。他想不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来见他,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他说,“你自己承认你是阮晴,这可怪不得我。”
说完,他满不在乎地瞟向窗外,好似整件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阮念难以抑制心底的嫌恶,跟他在一个屋子里呼吸都嫌脏。她硬忍着心里的不适,问他,“你不知道阮晴是长卷发么?”
池梓楠诧异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放屁。她经常跟我视频,都是短发,”他指着阮念的头发,“就是你这个发型,一模一样,不然你以为我眼瞎?”
料想中的答案如约而至,却远没有冲破迷雾的庆幸。反而,是一种滔天的恐惧,像洪水般压顶而来。
阮念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大脑一片空白。她原本还想再问详细一点的,没来之前,想好了十几个问题,但此时一句话都说不下去了。一股寒意从脊背涌起,暖洋的春天,感觉像是被扔进了冰窖。
是的,她忽略了。枉她自诩聪明、谁都看不起、觉得谁都不如她,实际上,她才是世界上最大的那个傻瓜。
她跟阮晴的发型本来就不一样!别人又不是脸盲,怎么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