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弱小夫郎(9)
云小幺没去喊人,他反手关上柴房的门,离开了家。
出了院子,直直往老榕树那去。
他扒拉开树杈,翻出藏了好几日的陶罐,掀开罐口的布团,小小地喝了口水。
初夏早晚阴凉,陶罐又是在树洞里藏了几日,入口的水冰冰凉凉。
一口水滑下喉咙,才刚到腹部,没先解渴,几个呼吸之后,腹部反倒绞痛起来。
云小幺捂着肚子靠在树根旁,他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甚至久病成医,知晓自己这是饿的。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痛的云小幺以为自己会抗不过去,腹部的撕扯才停止。
他靠着树根喘气,阳光从树冠上落进了他的眉眼,在额头上的汗珠折射出粼粼波光。
他的眼睛是像猫那样带着点棕色,本该闪闪发亮,此时却黯淡无光,甚至蒙上一层死亡的光彩。
正如昨日陈望想的那样,云小幺确实行将就木。
只是云小幺知道,他的命很硬,多少次这样凶险的时候,云小幺都以为自己会死,可最后还是痛苦地活着。
他歇了许久,在天气越来越热时,身上的冰凉感才渐渐褪去。
缓过劲之后,云小幺把陶罐藏好,又将树杈恢复原样,这才离开老榕树。
他今日不想再去清河县,准备在附近的山林碰碰运气。
清溪村周围并没有深山,只有半高不矮的山头,风调雨顺时,山头还能有些东西捡,可干了三年,存活下来的几样树木也不是能吃的。
他不想还没饿死就先被毒死了。
要想上山,就必须要经过陈望家的茅草屋,但这回云小幺只是远远看了眼,并没上前。
如果真能找到点什么,就分陈家婶子一些,她装水的陶罐还没有还给她
云小幺也深知自己的运气不怎样,上山之前并没抱太大希望,果不其然,他走了大半日,又渴又饿,将山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点能吃的。
甚至头昏眼花时,他看到石子都觉得它味道甜美。
没找到东西,云小幺也不失望,他早就在这绝望的人生里,发现痛苦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云小幺回了家。
到家那会,云来福他们还没回来,云小幺坐在屋檐下,抬头望着晴空万里的天。
他想,今日是躲不过去,若云来福把他打死就最好,因为今日天气好,比昨日凉快,死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很是不错。
云小幺的心忽然就定了,若是真的要死了,那就在临死前告诉娘亲,他藏了三百多文,让她拿着这笔钱离开清溪村去找大姐。
再告诉娘亲,是陈家婶子好心给了他吃食,如果娘亲决定要走,可以去问问陈家婶子,看能不能买到几个馒头,留着赶路时候吃。
这么一想,云小幺甚至有些期待起来。
所以当云来福回到家发现他坐在屋檐下,怒意瞬间爬上脸庞时,他没有了以往的害怕,甚至还笑了笑:“爹,我今日还是没要到吃的。”
云来福的怒气瞬间被他点燃,大步走过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云小幺的脸被扇偏了,半边脸疼的没有知觉,只有耳朵甚是吵闹,嗡嗡作响。
云来福又抬起脚,一脚踹了上去:“你个贱货,我今日非得打死你。”
云小幺身子倒在了地上,咚的一声,脑袋磕了个响。
很疼,可云小幺却在笑,他无声的笑:“爹,你的力气不如以前了。”
“你个小娼。货还敢顶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一口吃的都要不到,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啊你个下贱的玩意儿”
云来福脑海只有一个念头,打死这个干吃白饭的没用东西。
第6章
木棍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
云小幺仿佛不知道疼,而云来福下狠手的模样似乎是觉得自己只是在捶打一件衣裳。
棍棒落在了腰腹间,一直闭口不言的云小幺这才闷哼一声,脑门上冷汗淋漓,似乎痛到了极致。
云小幺本就许久没进食,又挨了云来福一记巴掌和脚踢,早就半条命悬在了铁丝上,又被云来福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不知不觉间便进气多出气少。
那一瞬间,云小幺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很痛,但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
只是他还挂心着方翠珍,一直提醒自己别闭眼。
要等娘亲回来
就在他睁着无神的眼望着篱笆门口时,眼底忽然闯进两道身影,随即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够了。”
而后落在身上的木棍消失了,有个散发着皂角香的人抱起了他:“小幺,你别睡,睁开眼睛。”
云小幺恍恍惚惚的,对上一张并不算熟悉的脸:“婶子”
来者正是何玉莲。
她听清云小幺的呢喃,猛点了两下头:“是我,你坚持住,婶子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云小幺想去握她的手,可手臂仿佛断了一样,没有力气,也抬不起来。
“别说傻话,会好的。”
何玉莲侧过身,轻而易举地就把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云小幺背了起来。
“啪嗒”,从鼻子流出的鲜血低落在地板上,砸开一朵红色的花。
陈望甩开云来福握着木棍的手,像是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脏东西,表情嫌弃的很。
云来福怒意正盛时被他强硬掐着手臂打断,又对上他嫌弃的表情,瞬间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教训自己儿子你插什么手?”
陈望也不说话,眼角余光瞄到角落处有木柴,他走上去抽了一根,掂了掂试试手感,然后出其不意,一木柴敲在云来福的小腿肚上,云来福登时疼的嗷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