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228)
那是四阴门中的高手,扎出的纸人惟妙惟肖,点上眼睛,还能走动,与常人无异。
纸人眼珠子转动,忽地瞧了过来。
葛千户移开打量的目光,望向旁边人。
同属四阴门的,还有纸轿旁边立着的男人。他生得温柔俊美,嘴角微翘,只是面色惨白,身子微弓,后背背一个女人。
远远望去,如同恩爱眷侣。
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公子惨白的肌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孔。透明的细线穿过针孔,他的手脚、嘴角,面上的五官,都被针线操纵,玩弄于女人的十指之中。
注意到葛千户的目光,公子求助地看着他,眼里水光闪烁,但转瞬,他的头便被牵扯着,僵硬地扭向了另一个方向,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坠地。
后面的女人侧过脸,靠在他的肩头,朝葛千户柔柔一笑。
葛千户微眯起眼,在镇厄司的通缉榜上,早见过这位的大名。她自号缝尸仙子,最爱玩弄年轻俊俏的青年,属于二皮匠、逢尸人阴行中的翘楚。
这些邪魔,他在卷宗上大多都见过,闭眼就能背出他们犯下的罪行、制造的血案。
乌云移动,明月露出一角,银浆般的月光倾泻洒于大地,乱葬岗上群魔乱舞。
在群魔中,葛千户却注意到两个人。
看着像一对父女,老汉穿着破旧的羊皮袄,手里卷起皮鞭,老实巴交地站着,少女披头散发,蹲在地上他,把脸贴在一个素色的香囊上,时不时发出傻笑。
他们与周围的群魔格格不入,魔头们也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附近便空了下来。
老汉显得有些局促,搓着手,可怜巴巴的模样,仿佛是被哪个魔头拎过来当挡箭牌的。
他挤动五官,朝葛千户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葛千户皱了下眉,移开了目光。
这些妖魔鬼怪,张开利爪,扑向义庄。
先出手的是坐在纸轿中的扎纸匠。轿前八匹大马冲向了义庄,马上坐着八个身披银甲、手执长槊、威风凛凛的小将。
小将还未靠近义庄,只接近柳树时,柳丝下传来鹰啸。
数只虫瘿鸟从柳条底下飞出,利爪如钩,转瞬之间,纸马纸将扑倒在地,变成纷飞的雪白纸屑。
葛千户眼神微紧。
每个人在进入镇厄司时,除却佩刀、制服、还有一个鸟蛋。
这种长在南方山林里的鸟,似鹰非鹰,毛发长着虫蛀的树瘤般圆形的斑点,眼神锐利,刚破壳后,便会认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人为父母。
它们虽是妖怪,却不一定非要吃肉,也以蔬果为食。
镇厄卫们入门学的不是术法,而是如何孵一个蛋、拉扯大一只幼鸟。
有人甚至把蛋塞在被窝里,学老母鸡,天天捂着。
鸟蛋裂开一个口子,没有毛、丑兮兮、粉红色的小东西啄开壳,从里面钻了出来。它张开嘴巴,嗷嗷待哺,稍大点,就跌跌撞撞跟在人后面。
鸟与人的情感便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对于许多镇厄卫,它们不是一只鸟,而是自己的同伴,亲手养大的孩子;对于鸟而言,亦是如此。
所以,在鹰鸟飞出时,葛千户只是皱了下眉,并无意外。
但虫瘿鸟是种擅于搜查追踪的鸟,在对战之上并不擅长。
突然袭击,暴起用利爪撕碎纸人后,一根根丝线悄无声息射出,把一只鸟儿射成了筛子,从高空跌落。
纸轿打开条缝隙,一片片薄薄的纸片,从缝隙飘了出来。
落地的瞬间,纸片迅速立起,竟是一只只巨大的罗刹恶鬼,青面獠牙,赤目乱发,漂浮半空。
若是有鸟来啄,它们便伸出簸箕大的利爪,拍向空中的鸟儿。
带血的羽毛飘飞。
葛千户盯着义庄紧闭的门窗,面色稍霁,眼见虫瘿鸟死了这么多,也无动于衷,看来他们果然受伤不轻。
他吹个口哨。
肩膀上的鹰鸟飞起,与天空中虫瘿鸟厮杀在一起。
“多谢千户大人。”行四拱手,客客气气地笑拜。
葛千户冷脸道:“几只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紧的是除掉屋里那些人,为都尉解决心腹大患才是。”
“也为千户大人的仕途解决一大患。”行四摇扇,笑眯眯地说。
葛千户扭过脸,重重吐出口浊气,忽然,他见木窗露出的小缝间,隐隐透出线暗红的火星。
还未来得及反应,四周骤然而起大风。
风吹迷人眼,扬起烟尘,那火星忽地化作条红色的火箭,借风而起,如若虹光,射向了纸轿。
轿子燃起大火,纸人在地上打滚,裂开嘴角,无声哀嚎,很快被火焰烧成漆黑的灰烬。
一个灰扑扑的人影从轿子里栽出来,打几个滚,才消掉身上的火焰。
“快死的兔子咬人可真疼!”长得有点不堪入目的侏儒骂道。
黑暗中。
少年低低笑了声,“小仙姑,御风用得越来越好啦。”
逢雪哼声,“下次争取不把你丢到地上。”
叶蓬舟手扶噬魂铃,轻摇,清脆的铃声叮当响起。
地上倒着的尸体僵硬地立了起来,每立起一具,江远道便会默默唤一声他们的名字。
“左丘时、赵菁明、安念……”
声音低而轻,从腐烂的喉头发出,好比一声叹息。
最后一个是他自己。他朝逢雪笑了笑,把贴在胸口的黄符撕下,眼神变得浑浊,循着铃声,立了起来,拔出悬在腰间的刀。
金雕守在主人身畔,哀啸一声,轻蹭他僵硬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