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273)
“啧。没用的东西。”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青年冷冷地说:“变成僵尸也比别人走得慢。”
……
惨白人头悬于树枝,双目里没有瞳孔,只剩一片深深的黑。若仔细看,还能望见里面蠕动的血丝肉块。
逢雪让叶蓬舟守着和尚,去对付尸将,自己独自捏诀,御风而起,冲向尸魔。
雷符脱手,甩向人头树。
人头齐齐扭转,直勾勾望着她,双目涌出黑红液体——却并不是血,而是暗红的泥浆。
他们张开嘴,笑了出来,尖锐的声音如海潮扑面涌来,逢雪动作一滞,双耳剧痛,脑中嗡嗡作响。
魔声仿佛把钢锯,当头劈下,把她一分为二。
在心庙中,她曾经对战过灵石城的魔婴,但那毕竟只是心庙幻象,死了无数次也可以复生,而这一次,她对上的是真正的妖魔。
逢雪摸下耳朵,鲜血从耳中流出,血黏住了发丝。
天地归于岑寂,只余满目猩红。
眼前树上挂满人头,人面一个个瞪大眼睛,眼角流血,面孔因恐惧而扭曲。吸收死人怨气长出的人面果,表情也凝在了逝者最后一刻。
若只看头,模样甚至有些可怜。
但逢雪知道,他们早不是那些无辜可怜的被害者,只是被怨念尸气催生,凭本能杀戮的妖魔。
尸魔毫无神智,若再让其肆意生长,榆阳将会化作一片废墟。
还有更可怕的……魃的苏醒。
逢雪蹙紧眉头,看着惨然人头,双指并起,拭过长剑。
剑尖轻颤,血珠被少女指尖擦尽,冷白一截剑锋,映出剑客悲悯而坚定的眼睛。
“贫道送你们上路。”
……
亮起冷光的剑刃劈开了黑暗,斩断束缚人头的断肢,每挥出一剑,便有一颗人头坠落地上。
尸魔察觉到威胁,千百根血红的“手臂”张开,在黑暗的天空里招摇,一齐刺向了逢雪。
少女衣袍风中鼓动,像一只红色的小鸟,又像一点幽微的烛火。
时而振翅飞起,时而又被触手围攻,陷入血海。
迟露白蹲在地上,紧盯天空,纵他目力不差,在翻飞的瘴气里,也只能望见一片雪亮的光。
他搓了搓手,掌心血渍干涸,一搓就有血屑簌簌往下落。
这边和尚依旧闭目念经,金色的流沙从他的身边淌过,佛光里金莲盛开,又在魔吼里黯淡。
尸将骑着一匹肉块拼成的巨马,坐在马上,挥舞长刀,颇有几分生前征战沙场的英姿。尸兵摆脱金莲束缚,跟在他的身后,有些竟知道拿起地上散落的兵器。
他挥动长刀,一刀更比一刀快。
叶蓬舟挡在和尚身前,鬼哭与长刀相接,忽地,他一脚踹在巨马上,翻身飞起,丢给迟露白他们一物,“迟兄,你们把耳朵堵住。”
迟露白接过他丢来了几粒黑丸,和师野分好,塞入耳中。
下一瞬。
尸魔张口,人头狞笑,地面震动。
迟露白胸口发闷,眼前一黑,手撑着地面,好半晌才缓过来。师野的情况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惨白着脸倒在地上,双目无神望着天空。
士兵们东歪西倒,被波浪掀翻。
迟露白来不及喘气,马上往上看,心中想,他离得这样远,耳中还塞着药丸,都遭不住魔音,可妹妹离得那样近,首当其冲,又该如何?
气浪掀起少女的身体,他望见她的身子如飞鸟般跃起,劈开眼前的触手,但却有一条触手从暗处钻出,笔直冲向了她,触手顶端的惨白人头大张着嘴,露出尖锐牙齿。
“阿雪!”迟露白大声喊。
音浪震得逢雪脑袋嗡嗡,什么声音早已听不清,妖魔变得更加癫狂,一根根血肉藤蔓触手朝她刺来,那些人头张开嘴巴,嘴里全是一排排细密的牙齿。
她的手臂早已麻木,好在过往练剑练得勤,挥剑已成本能,身子在触手间跳动,斩断那些狰狞的人头,把他们“渡”到彼岸。
但小腿忽地传来一阵剧痛。
低头看。
一颗人头从下方飞来,死死咬住她的小腿,钻心剧痛从腿上传来,温热鲜血马上沁湿了裤脚。
剑光一闪,触手被斩断。但人头依旧直勾勾看着她,猩红从嘴角滴落,死死咬住她的腿不放。
牙似乎穿透皮肉,钉在了腿骨上。
逢雪几剑把人头斩成两半,见它依旧不松口,旁边又围绕上千百个惨白狞笑的人头。
剑影翻飞,斩断十几颗头颅,小腿一阵剧痛,身子被巨力往下一扯。
仓皇之间,只好提剑往下刺。
忽有一根触手飞来,趁着剑客分神之际,重重击在她的后背。
逢雪眼前暗了下来。
身上红衣亮起层柔和的光,云婆婆用百年香火织成的法衣,又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一命。尸魔的触手没能刺破云衣,将她撕成碎片,然而这一下依旧撞得不轻。
她的身子登时便飞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好似都被轰移了位。
逢雪脑子嗡嗡作响,身子疲乏沉重,她在空中被撞飞,本能伸手捏诀,干涸的经脉却传来涩痛,而右手掌心被鲜血浸得滑腻无比,扶危从掌心滑落。
她想攥紧剑柄。
但刚遭重击,身体无力,连手都握不紧。
扶危便滑过掌间,笔直往下坠,掉进尸山里。
剑客失去了手里的剑,还有什么可依靠?
逢雪脸颊惨白如纸,大风吹动发丝,昏暗的视线逐渐清晰,黑暗里那一张张惨白的面孔挤满眼帘,它们张开长满利齿的嘴巴,五官扭曲,有的脸在大哭,有的脸在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