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395)
被热汤烫到扭头想跑的人,转过身,却发现长街上立着道修长身影。
斜阳余辉将她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羊头上血已干涸,一双瞳孔浑浊散开,雪白羊毛被暗红的血渍染得纠结成绺。
而她披着身比斜阳更要红的血衣,手里拿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
一个人,缓步走来,便胜千军万马。
“是鬼羊娘娘!”
人们惊声尖叫,不由往后退,就算身后沸水漫流,烫伤肢体。
“歹徒!”差役的刀还没拔出来,鬼羊手里的剑便飞掷而出,穿透他的喉咙。
她身子腾空,纵跃而起,甩下张黄符后直奔刑台。
“上达天庭,下达幽冥,五雷助我,雷公显灵!”
甩出的是张普通雷符,本只能劈倒一两个妖魔。但雷符甩在了水里,热汤中电蛇游走,交织成电网,瞬间就麻痹一群妖鬼。
人们哎哟叫着,倒地不起。
剑光一闪,麻绳断裂,逢雪抬手把司猴儿从台边缘拉回来,丢到旁边,反手一剑,刺破偷袭扑来的差役。
“你们快逃。”
她跳到老人面前,伸手解开师叔的绳子,拉住师叔的手。
入手冰凉僵硬,没有人类肌肤的触感。
“糟了。”
她提剑前刺,剑悬在老人的眉心。
老人抬起浑浊双目,瞳孔两团雾气茫茫,嘴角扯起古怪笑容,“抓住你啦。”
合拢的手像一个铁钳,把她指骨捏得嘎吱作响,几要断裂。
一瞬间,天上的雨滴停住,风也凝滞,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本被电翻在地的百姓,被一剑穿心的差役,都从地上爬了起来,瞳孔化作茫茫雾气,直勾勾盯着她。
它们勾起嘴角,笑声嘻嘻。
“比鱼儿还滑溜的小崽子,终于……”
话未说完,老人声音一顿,不可置信地望着掌心。
那儿只剩下一截断腕,倏尔,断腕变成纸片。
剑客执剑立在型架上,冷声道:“抓住我了吗?”
老者捏碎手里的纸片,笑了起来,声音几分咬牙切齿,“真是条难抓的小鱼儿。不过……”
浓浓雾气悄无声息穿过长街小巷,四面八方涌来。
“你只剩下一个人了。”老人没有开口,嘴里发出蜃妖声音,“你的郎君背弃了你?”
“嘻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人间的话果然没错。”
被蜃妖控制的妖魔从雾里走出,如同地府爬出的只只罗刹恶鬼。
“嘻嘻嘻嘻。”恶鬼嘴角咧到耳根,嘲笑:“你只剩一个人啦。”
“天下男儿皆薄情。”投水而死的女鬼红衣滴水,抬袖遮住面孔,哭道:“呜呜,好可怜的妹妹。”
她挪开水袖,露出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面孔,鱼一样鼓起的眼珠浑浊无光,不停淌水,嘴角却往上扬,“不如剥了他的皮,吃了他的心肝,和他永远在一起。”
妖怪们狂欢:“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但当蜃妖开口时,所有的声音霎时消失,天地只剩下它似笑非笑的声音。
“我知道你会来。以前也有人,同你一样。”
好些个年轻的玄门术士从雾里飘来,双足不着地,眼里两团雾气闪烁。
逢雪猛地出剑一刺,扑来的恶鬼便如雾气爆开,人皮裂成断锦。
“物换星移,日升月落。”蜃妖冷冷一笑,“青溟山的道人依旧如此愚蠢。”
话音刚落。
空气中弥漫的雾气猛地缩紧,变成条条惨白锁链,无声无息捆住剑客的双足。
剑客似折翼的鸟儿,猛地从空中坠落,羊头掉在了一旁,露出苍白秀美的脸。
锁链连翻刺来,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勉强夺过,却还是被锁住了手。
双手双脚皆被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她挣扎几下,被锁链捆得更紧,妖魔已至眼前,叫嚣着要剥下她的皮,煮一锅汤喝。
逢雪侧过脸,抬手一掷。
手里剑化作流光飞出。
妖魔们尝过她的剑有多利,不敢撞起锋芒。
蜃妖笑声一滞,“拦住她!”
但是迟了。
妖魔纷纷散开,于是长剑一抖,没有丝毫障碍,笔直刺中倒挂在刑架、捆成粽子的虎班头。
逢雪高声喝道:“既为山君,当腾跃山林,呼啸洞壑,出巡万兽辟易,一啸天地颤抖,怎肯为妖驱使,在幻境里做一犬狗?”
宛若当头喝棒。
虎班头倒吊在空中,低头望去,正好一滩积水。月照水泊如镜,里面映出张吊睛白额的圆脸。
四肢粗壮、橘色皮毛上黑纹斑斓,正是他苦苦追寻的恶虎。
道路尽头传来一声虎啸。
一头母虎带着几个小崽子脚踩烂银月华,静静望着它。
剑锋掠过,绳索断成两截。
猛虎四肢落地,愤怒环顾四周,如枪的尾巴横扫,荡走台子上的恶鬼。
它仰头呼啸,地面微颤,穿透长夜,雾气凝成的城池剧烈摇摆。
逢雪身上的锁链自然也被虎啸震散。
山君脱困,够蜃妖吃上一壶,她对上山君圆溜溜如琉璃剔透的眼睛,抱了抱拳,纵身一跃,跳出雾气桎梏,往黑夜里奔逃。
身后传来蜃妖气急败坏的声音。
“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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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升上大江。
江雾茫茫,银液流波。
逢雪依旧在云螭奔逃。
雾气中不知藏着多少双鬼魅的眼睛,每当她想暂停下脚步,用妖血隐匿身上气息时,身后紧跟着的妖鬼便会一拥而上。
她不能停下脚步。
蜃妖如同气急败坏的恶犬,闻见点血味,就紧紧追上来,不给她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