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411)
逢雪:“不寂寞,师姐你快回去吧,再待下去,怕肉身出什么岔子。”
“是急着让师姐回去,好换你情郎回来吧?”
逢雪微微一怔,沉默半晌,轻轻点头。
长孙昭:“……小师妹,你也太实诚了,难怪会学剑了。”她盘腿坐在江边,“你放心,你的小郎君能打得很,不会出事。”
逢雪定定看她,“师姐不愿意还阳?”
长孙昭低低一笑,“在别人心里,也许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吧。小师妹,我建云螭时,每次沉入水里,看见云螭城起又城灭,我知道,覆水难收,过去已经不能再回来,所谓云螭,其实只是场自欺欺人的美梦。”
“我也觉如此。”
长孙昭抬起脸,“小师妹,意志如此坚定,是不是从来不做梦?”
逢雪认真想了想,“以前做过很多,后来就做得少了。师姐,”她催促道:“你还阳后,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闲聊。”
长孙昭掬起一捧江水,水映明月,银液微澜,倒映张流满泪水的脸。
听她声音,依旧是低低笑着:“可是小师妹,我身上的珍珠,是珠农的血泪,衣袍的金丝,是百姓的枯骨,似我这等,生下来就吃着生民血肉的人,还有什么颜面回到山上,再听师父的教诲呢?”
逢雪轻轻拧了下眉,“蜃妖妖言惑众,师姐何必放在心中。”
“小师妹,蜃妖并没有说错。在宫里时,珍珠如土金作铁,我从小拿珍珠当弹珠玩,直到海上,看见那些怪病缠身、衣不蔽体的珠农,才知道,小小一颗珍珠,是他们用性命换来。”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山上时,我们看见游荡的幽魂,也要拱手作揖,喊声鬼先生,怎么到了山下,到处都在吃人?”
“小师妹,”长孙昭把手里掬起的水抛入江河中,“我不愿吃人,也不想被人所食,如今挣脱肉身樊笼,复归为江上一缕清风,化作清气回于天地,如江河入海,落叶归尘,便也极好,你说呢?”
逢雪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根银针,“师姐,我替你看看病吧。”
长孙昭一怔,“啊?”
逢雪认真道:“我恰好会些补魂之术,师姐看来是心有郁结,才生出这样想魂飞魄散的奇怪念头,待我给师姐开胸剖心,解开里面打结的地方,师姐就想得通了。”
长孙昭愣了片刻,忍不住笑出来,她拉着逢雪的手,笑了半天,笑得浑身发颤,“小师妹啊小师妹,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逢雪:“真的不用看看吗?”
长孙昭不禁莞尔,脸上云雾散去,露出双水光潋滟的凤眼,“先记在这儿,日后再说。”她转过身,“对了,小师妹,那时你让你的小郎君去挑监天司,就不怕他畏难,悄悄弃你而离开,把你独自留在这鬼城吗?”
逢雪没有想便说:“不怕。”
“为何?”
逢雪极轻扬了下嘴角,“他是,是我可以依靠的人。”
长孙昭闻言,不出意外地扬了扬眉,想起在行宫里,她那半魂对青年说,云螭已是死局。
青年却道:“小仙姑在,希望便在,不必担心。”
“小仙姑是谁?”昭昭好奇问道。
“是……”青年弯起桃花眼,笑着说:“是世上最坚韧、无坚不摧之人。”
长孙昭拍拍逢雪的肩,“我同意这门婚事。”
说罢转身走入河中,魂魄逐渐变淡,消失在泠泠月华里,留逢雪愣在原地。
原来繁华城池、熙攘灯市,变成片长满枯草的废墟。
冷月照彻寒江,江河依旧东流。
眨眼便只剩逢雪一个人,孤零零立在河边。不知过去多久,大战后的疲倦从身上袭来,她盘坐在岸边,仰头看着月亮。
怀里挤进来团滚热的毛球。暖烘烘的小猫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窝在她怀里,有些沮丧地说:“小仙姑,月姑还是走了。”
逢雪的手停顿片刻,默默摸向小猫的肚子,“看来这是它自己选择的路。”
小猫轻喵一声,把头枕在她的手上,不久便打起呼噜。
逢雪也陷入梦乡,半梦半醒,头渐渐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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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第一次飘来千万五彩斑斓的花灯。
灯火点亮了冥府亿万年的黑暗,一双双眼睛悄悄望来,不独鬼怪,连冥府的阴差,也不由投来目光。
巨龙带着无数魂魄来到归乡,在拥挤的龙背上,一个老人抱着只小猫,低声道:“你啊你,明明给你指了条康庄大道,怎么还和我来到这鬼地方?”
三花猫咕噜咕噜蹭着他的手,“可是月姑不想当狸儿神,也不想荣华富贵,月姑只想跟在爷爷身旁。有爷爷的地方,就不是鬼地方。”
老人不停晃头,无奈苦笑:“你啊……真是只笨小猫,这是阴间,不是鬼地方,又是什么?”
三花眯起眼,“是家!”它的耳朵轻颤,“呀,靠岸啦。”
第180章
深黑长河飘来几朵幽绿火焰。
闪闪烁烁, 虚虚实实,悄然逆流而上,逼近枕剑而眠的少女。
一声凄厉猫叫刺破长夜, 逢雪猛然睁开双目,四周已升起迷雾, 雾气中点点惨绿鬼火飘摇。
怎么回事?蜃妖死而复生, 还是没被杀干净?
逢雪面无表情, 手按在剑柄上,正要拔剑, 几团鬼火已破开浓雾,逼近眼前。
青面獠牙的夜叉鬼手持长戟, 去而复返, 低下几丈的巨躯, 笑道:“剑仙大人,城隍有请,可愿下阴司一会?
逢雪抬起下巴,打量它片刻, 目光又往后移。
夜叉鬼站在一艘纸船上。船身通体用薄薄白纸扎成, 竹枝为骨架,在江水冲刷上, 舟底全部打湿, 不知何时会坠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