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63)
吃完,逢雪决定和叶蓬舟分开守夜。她守上半夜,对方守下半夜。
张荇之也自告奋勇要守夜,被两个人给按住了。
逢雪振振有词,“你是我们的雇主,哪有让雇主干活的道理?”
书生:“然而、但是,圣人曾说过……”
叶蓬舟一把把他按在地上,凶狠地说:“睡!”
书生委屈巴巴“哦”了声,抱住自己的包裹,缩到旁边去睡了。
叶蓬舟把酒葫芦放在火上烤了烤,望着逢雪,笑道:“小仙姑,守夜无聊,我们一起喝酒不?”
逢雪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睡。”
叶蓬舟撇了撇嘴,还想辩解几句,抬眸看见少女冰凉的眼神,不由像书生一样,委屈“奥”了一声,靠坐在树下,闭上眼睛。
深红火焰安静燃烧,柴火时而爆开噼啪的声音,火星如萤飞开。
逢雪盘坐在火堆前,面容沉静如水。
在黑暗的峡谷里,火堆拥起一片小小的暖光,两侧重峦叠嶂,有子规对月嘶鸣,一声声叫着“不如归去”。
她身上穿的是那件崭新的道袍,脚上踩着十方鞋,坐在漆黑峡谷里,守着这一方光亮,听左右鸟鸣猿啼,别有一番滋味。
等到夜半,月亮从峡谷升起,皎洁的月光如流银一般倾泻在地上,将前路照亮。
逢雪打算喊醒叶蓬舟,望过去,却见树下的少年已经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醒得这么早?”她小声说。
叶蓬舟笑了笑,黑亮的眼睛倒映火光,格外明亮,“小仙姑,你听见了吗?”
逢雪侧耳细听。
远处有山风呜咽,子规嘶鸣,近处是火焰噼啪声响。
听了好一会,风中夹杂着细细的歌声,飘了过来。
逢雪当即按住了剑,以为又遇见妖鬼开宴。
叶蓬舟把手按在她的剑柄上,“小仙姑,杀气别这么重吧,这次可不是人肉宴,是山中精怪的花月夜呢。”
“花月夜?”
“快随我去,等宴散了,可没好酒喝了。”叶蓬舟拉着逢雪便要走。
逢雪看了眼地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书生,“留他在这,太危险。”
叶蓬舟一拍脑袋,“还是小仙姑想得仔细。”他蹲在张荇之身边,拍拍他的脸颊,“书生、呆书生?”
书生睡得翻了个身。
叶蓬舟揪住他的耳朵,“快醒来,随我们去喝酒!”
“喝酒?”书生昏昏沉沉地摆手,嘟囔:“不行了,不行了,小生不能再喝了。 ”
叶蓬舟:“那去看山上的花妖美人。”
书生听见这几个字,似是梦到什么,笑了几下,闭目念诵:“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叶蓬舟拧起他的耳朵,“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他凑到书生的耳畔,大吼一声:“快起来!你太爷爷要来吃你了!”
“太爷爷?”书生面色遽然苍白,在梦中惊惧而起,睁大了眼睛,“太爷爷你莫过来了,仙姑救我……哎?”
眼前哪有恶鬼?只有俊美少年双目含笑地望着他。
张荇之:“太爷爷?”
“哎——”叶蓬舟拖长了声音,“小曾曾曾孙子。”
张荇之拍拍胸口,缓过神来,“叶公子,你怎么还占人便宜呢?”
叶蓬舟拉他起来,“快走,精魅们的花月夜不会太久,我们偷偷过去,偷一壶月露酒过来。”
“花月夜是什么?”书生兴致勃勃,小跑跟在他们身后。
花月夜逢雪倒也听过。月亮明澈时,山中的各种精魅花妖便走了出来,在月色下相聚,共饮花蕊中盛的露水。
春日百花盛开,这样的盛会也只大多在春天召开。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如若有旅人幸运碰上,好心的精怪还会慷慨赠予一杯露酒。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精魅都好心慷慨。它们虽不像吃人的妖怪那么凶残嗜血,但也不少调皮顽劣的,喜欢恶作剧,对旅人开几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比如装作鬼火,飘来飘去吓唬人。
张荇之笑出声,“我就说,大多是坟地生鬼火,怎么有些书上还记载,深山老林也遇见了鬼火。”
逢雪道:“不过他们大都没有坏心,路上遇见,不必害怕。若是你迷路了,说不定它们还会为你指明一条道路。”
她停下了脚步。
飘忽的歌声从身侧石壁飘了出来。
石壁上覆盖厚厚一层绿萝,几人悄悄拨开垂下的藤蔓绿萝,摸出一条路来。悄悄走了几步,山洞之中别有洞天。
月光透过岩石的缝隙,点点洒落,如同朦胧星光,照亮了四下。在正上方并无山石遮拦,可见青天,明月皎白,月下,几只羽毛斑斓的鸟儿在旋而起舞。
洞中坐满了各式各样的精怪。硕大的大黑熊仰卧在地上,肚子随吐息一起一落,毛茸茸的黑毛里钻出几只顽皮的小花妖。
花妖与小鸟踩着熊肚子跳来跳去,嬉闹玩耍。
纵眼望去,虎与鹿同坐一席,狼与羊共饮一樽,和气融融。
书生乍看到这么多精魅,又想起蔓山君宴客那惊魂一夜,不由几分害怕,紧跟在逢雪叶蓬舟身后,好似只跟在父母身侧学路的雏鸟。
逢雪故意放缓了脚步,把他带到一块石后,压低声音,说:“不用怕,它们不会伤人,不信,你闻一闻。”
书生用力一吸气。
花香、泥土香气、草木清香,齐齐涌入他的鼻腔。如同山中清风拂过,他只觉灵台都清明几分。
山中清灵之气都聚在了这儿,与蔓山君宴上的肮脏浊臭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