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66)
一位客商注意到逢雪身上道袍,走过来,朝她客气地俯身行礼,喊了句“仙师。”
世上多鬼魅妖物害人,深山野林中,遇见一位方士,让客商们顿觉安心不少。他瞥见逢雪沾满泥土的十方鞋,笑道:“仙师可是从青溟山来的?”
逢雪点了点头。
客商面上便扬起了微笑,殷勤问道:“小仙姑可吃过了?”见逢雪点头,他便回去和同伴们嘟囔几句,再走过来时,手里提着好些东西。
茶叶、肉干、饴糖、芝麻、葡萄酒……客商们从自己行礼和货物中拿出些吃食,非要送给逢雪,让她路上吃。
逢雪有些窘迫,连忙摆手,表示拒绝。
可客商笑容满面,话又说得好听,什么“东西并不珍贵,只是一点心意”,什么“仙师自是看不上这些俗物,但好歹收下我们的一点心”……
逢雪面对妖鬼凛然不退,竟被这个客商逼到了角落。
叶蓬舟看不过去,只把那瓮葡萄酒提走,对客商道:“现在行了吧?别再逼小仙姑收礼了,你不知道,青溟山的仙师面皮最薄吗?”
客商付之一笑,双手合起,又认认真真朝他们作一揖,才转身回到自己商队中。
逢雪连忙翻身上马,纵马驰去,身后还传来商人们的告别声。叶蓬舟提酒赶上,瞥见她面上薄红,忍不住笑出声。
逢雪瞪过来。
少年红衣猎猎,笑道:“没想到青溟山的名头这么好使,走路上还有人送酒,小仙姑,你说我要不要也去置办一身道袍穿穿?”
逢雪道:“就算穿上个道袍,你也不像个修士!”
叶蓬舟:“哦?那像什么?”
逢雪哼了声,想起大泽旁的血衣大魔,忍不住让马蹄放缓,歪头打量少年。
少年五官端方清俊,独独一双眼睛,笑如桃花,平添无数风流昳丽。
她以为的魔尊,纵年少时也该是阴郁冷血,疾世愤俗,身负无数痛苦与血腥。
没想到啊,竟是这样一个人。
眸光生动,面容鲜活,冰凉肌肤下,偏偏藏颗滚热的心。
叶蓬舟被她盯了会,开始还想假装若无其事,但没过多久,就仓皇转开目光,雪白的耳朵却变红了。
逢雪心中哼一声,心想,还说我面皮薄,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嘛。
他们将要离开峡谷时,山壁上突然出现一簇火红的花。血红的杜鹃热烈绽开,在逢雪纵马经过时,一朵红色花朵轻飘飘坠下,正落在她的肩头。
逢雪看了眼落花,想起昨夜的小花妖,不由一笑。跃出峡谷,她回眸望去,许多年前,师祖一剑分开高山,又有许多壮丁搬石填路,才在天堑之中,开辟如此坦途。
现在,路上障碍清扫一空,又能纵马疾奔。
她不担心没过多久,又有枯木倾倒,山石滚落,拦住去路。
前人曾照我,我照后来人。
逢雪翘起嘴角,双腿一夹,春风迎面,青翠树林、绵绵山林,敞开怀抱朝她奔来。
……
又走了几日,眼看马上就要到岚坪县的地界了。
天色将暗,山林幽暗,书生叹口气,连着好几天风餐露宿,现在的他,无比渴望一张温暖的床。
他的心声似是被老天听见,山下忽而亮起了一点如豆灯火。
书生大喜,招呼道:“小仙姑、叶公子,快看,那儿有户人家,我们正好可以借宿一晚上!”
逢雪看他欣喜的表情,不忍泼他冷水,按照她前世的经验,黑暗中亮起的灯,大多都是坟地飘摇的鬼火。
但张荇之却高兴地驰马朝那头奔去。
逢雪便也不紧不慢跟在了后面。
下了山坡,穿过树林,面前竟真出现了一户农舍。
茅草小屋前竹篱围起几块菜地,外面十几只鸡在悠闲地啄着地上草粒。山楂树下一架竹长椅,头发稀疏的老人坐在旁边矮凳下,舞动手中篾片,正在编织一个竹筐。
逢雪扫了眼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山脚下的普通人家。她回头看了眼叶蓬舟,少年满面是笑,似乎也在高兴,马上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
张荇之在篱外喊道:“老人家?老人家?”
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耳背,喊好几声才抬起了头,放下篾片,弓着腰走过来。
他的脸上布满皱纹,身体干瘦,好似一截枯木,眼睛浑浊,也许是因为太老,稀疏的白发显得几分发黄。
逢雪悄悄吸一口气,鸡屎的味道扑面而来,顿时捏住了鼻子。
这老者养了太多只鸡,空气中弥漫一股浑浊的鸡味,倒也闻不出什么端倪。
“有什么事吗?”老人问道。
张荇之笑着表明来意。
“行吧。”老人想了片刻,替他们打开篱笆,让几人进来。
张荇之打量着山下小屋。屋子搭了三间,他心中一喜,想到也许能有床睡了,面上挂起笑容,问:“老人家,你一个人住在这儿的吗?”
老人摇头,把油灯点亮,放在桌上。
烛火如豆,光芒悠悠。
“我和两个侄子一起住在这儿,”老者捶打着后背,问:“客人可曾吃过晚饭?”
张荇之道:“老人家肯收留,我们已经万分感谢,不用再吃啦。”
老人摇头,“正好我也没有吃饭,多煮一些就是了。”
书生露出感激的神色,“那便多谢老先生了!”
老者笑笑,从熏得发黑的柜子里,拿出几个茶碗,替他们倒了三大碗茶水,“叫我黄伯便好。”
“黄伯,”张荇之环顾四周,好奇道:“你侄子还没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