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万人嫌求生实录(157)
这座哨塔本就残破无比,白煜月初来乍到时好不容易修得好看些了。可惜他终究不是专业人士,再多的伪装都不牢靠。这座哨塔终于在众人面前露出它的真实面目。
没有人见过白煜月如此愤怒的模样,又或者以往承受白煜月怒火的人绝不是他们。在场所有人一下子惊呆了,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阻止。
白煜月逼近北星乔,姿态宛若一头即将咬断猎物气管的恶狼。染上黑发的他更加显得冷酷残忍。这一刻他好像与传说中的黑哨兵重合了,他将斩断孽缘,此后无情无义、无拘无束。
但当北星乔望进他的眼睛,却霎时错愕。
在目光交汇的这一刻,在短暂如电光火花的这一刻,北星乔忘却了属于自己的悲伤,而终于读懂了白煜月双眼下隐藏的意味。一段段回忆如一片片玻璃贯穿心口。他不再理会被撞得发疼的背,而是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握住白煜月冰冷的手,体内所有脏器都被汹涌的难过积压得发出悲鸣。
不知不觉,他脸颊滑落一滴泪。
第062章 叛徒
冰冷的泪水滴落在白煜月的手腕上。白煜月骤然清醒, 双眼无神地放大,而后是漫长的茫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北星乔,想起12岁的北星乔和高塔, 可他们终究是长大了。
他慢吞吞地松开北星乔的领口, 双手垂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像是把身体所有的疲惫吐出。
“算了,随便吧。”白煜月低下头, “我累了。”
北星乔下意识想喊住白煜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那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眼泪像一滴迟到的魔药, 他的灵魂骤然间从南极洲上大大小小的哨塔超脱而出。北星乔好像第一次读懂了白煜月的内心, 爱不应该让人如此煎熬,庞大的思绪拥堵在胸口,陌生的感觉让他无法挪动步伐。
白煜月拿起装备区的风感仪, 披上厚重的大衣, 推开哨塔的铁门便离开了。他几乎是以逃走的速度消失在茫茫风雪里。他没有立刻使用风感仪,而是随意地找了块雪地,将自己埋在里面。
大雪很快覆盖在他身上, 眉眼、睫毛,都蒙上一层晶莹的白霜。雪块贴近肌肤, 给予灼伤般的错觉。大风下的体感温度格外的低,白煜月感觉快到自己极限了, 才铺开自己的精神域,带来真正的温暖。
天地间除了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再无其他, 他还活着, 但好像只剩下他一个活着。他一个人来到亚历山大岛,此后又将孤零零一个了。
忽然雪地里传来响亮的噼啪声, 那是驯鹿肌腱滑动发出的声响。白煜月连忙坐起,精准无误地找到声音的方向。一头戴着红围脖穿着鹿毛大衣——当然是驯鹿群脱的毛制成的——驯鹿,顶着高高的鹿角出现在白茫茫的风雪里。
“大哈,你怎么走出来了?鹿舍门坏了?你会被冻死的。”白煜月左右查看驯鹿的保暖衣物,他不敢把小红带出来也是这个原因。风一大,体感温度可能达到零下40度,小红没有换羽,根本活不了。
“幸好衣服够暖和……”白煜月摸了摸驯鹿外面那层棉被般的衣物,记得这还是他和学长无聊的时候一起织的,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他不会拿大哈冒险,连忙拿出风感仪,判断好当前方向,原来他才走了离哨塔50米远。大风环境下的路真的太难走了。他牵着大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鹿舍。
白煜月仔细检查过鹿舍的装置,没有发现一点破损。大哈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又是怎么走到他身边的?白煜月感到困惑,但暂时没有力气想这些了。他关上鹿舍的门,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抬头往天上看。
风刮得很猛,能见度仅有半米。白煜月晃晃脑袋,包好围巾,心想应该是看不见的。
被大哈的事情一打岔,白煜月暂且从之前的情绪中拔出来了。他现在有着更重要的事。
他拿着风感仪,脑中调出亚历山大岛的地形图,找到山径上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掀开石头,里面正好放着一块滑冰板、一把重狙,和一套匕首。
白煜月重新整理好装备,抱着滑冰板,向海岸线的船坞驶去。
他要去破冰船上,找到符合他猜测的证据。
这件事可不能告诉学长。不然一不小心可能引发外交事故。而他身为无恶不作的黑哨兵,看船不顺眼拆艘船很正常。如果桑齐真的没问题,那他大不了抱着总指挥的白虎精神体,请求再原谅他一次。
船坞灰蒙蒙的身影在风雪中依然高大。
被加固的船坞外墙高达60米,厚度堪比铜墙铁壁。风吹进低处的泄洪口发出鬼哭狼嚎的尖啸,犹如一个巨大的乐器。飓风正在海平面上长大,海浪拍击着船坞外壁,一次比一次猛烈,像是诉苦无门的怨鬼。
白煜月深吸一口气,凝出小小的黑色菱形,精神域不断加温。他脱掉厚重的外套和围巾,纵身一跃,跳入冰块四溅的激流中。
翻涌的海浪中,外界狂怒的风声似乎被隔绝了,只剩下不断往脑子里涌的水泡咕噜声。
但海平面下并非和平安逸,而是激流交汇,无数的旋涡像海藻般缠住过往的生物。白煜月感到另一种不同于引力的吸力正在把自己往海底扯。
他艰难地推开水流,坚定而缓慢地向船坞外壁游去。等到肺部的空气几乎耗尽,他终于摸到船坞的管道,用力一撑,从海浪中冒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