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境通古代(152)
声音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好。”
两人固执地对峙着,谁也不愿先后退一步, 直到门被敲响,容阙的声音传进屋内:“殿下, 巳时了。”
祁乾甩开手, 从床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失去受力点后倒在床上的少女:“我不介意先挑断你的脚筋, 你最好待在教坊内安分点。”
孟萝时撑起上半身,手腕被抓得又痛又麻,她的身形微微摇晃:“放心,我的乖巧取决于你是否做得到。”
祁乾冷嗤了声, 不再言语,含着满腔的怒气甩袖离开, 将门摔的作响。
孟萝时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扭动着手腕转了三圈,白皙的皮肤随着时间推移浮现出一层红,越来越深。
她没去翻藏在小衣里的信息纸张,而是沉默地坐着,望着晃动的影子。
尾指不轻不重地敲打着大腿,似乎在述说什么。
良久后,孟萝时忽然褪下外衣,扯过被子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俨然一副睡觉的模样。
不停敲击的尾指仿佛愣了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很久,继而缓慢又疑惑地放下去,触碰的地方是盖着被子的小腹。
“怀瑜。”孟萝时道,“我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你锲而不舍地想要入宫去给祁乾当妾,即使对方是灭门仇家的儿子,也要不惜一切代价靠近。”
她睁开眼,视线内是藤紫色的床幔,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头顶,灰尘不可避免地落在其间,像扑了层灰纱:“是我忘记了,忘了这个时代的迂腐,封建,男尊女卑……这些规矩压着脊背,又束缚着手脚,连往前迈步都成了奢望。”
“所以我理解不了你,理解不了你为什么非要入宫,非要靠近祁乾,待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
她的声音染上一丝哽咽,语速也越来越慢:“针不扎在身上便感觉不到痛,我在另一个世界家庭圆满,工作顺利,亦不愁吃喝,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真实却又像镜花水月。”
“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都有后路可退,但你没有,死了就是死了,黄土一抔。”
孟萝时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几近崩溃的嗓音,她控制不住那股肆意生长的悲伤在身体里流窜,击溃她的理智。
过往的一切一幕幕地闪回,出现在脑海内。
孟家未破败前,少女的脊背直挺,发间步摇成套,蔻丹挑着喜爱的颜色常换,每日关心的无非是午膳吃什么,脂粉店又新上了哪些新物件。
偶尔跟关系一般却需要维系的宦官家的姑娘品个下午茶,做两首诗词,再各回各家。
日子枯燥乏味,安逸稳定。
如果满月那日帝后没有来将军府,及笄后,父亲和母亲会物色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她会嫁人生子,然后像母亲培养她一般,培养自己的孩子长大。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如泡沫般被风吹得四散,她伸手去抓,泡沫便会在手心里化为水,从指缝间溜走,任凭她如何努力都留不住分毫。
孟萝时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抱着触手可及的被子哭得悲切,眼泪一颗颗地滑入棉被里消失。
尾指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哭泣中安静了很久,随后轻轻抬起,又放下。
宛如母亲安慰迷茫无措的孩子,拍打着后背般,一下又一下。
明盐市,第三人民医院。
谢期送走上午的最后一个患者后,摘下眼镜,指尖捏着眉心的位置轻轻按压。
白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指向十一点,在静谧的诊室里缓慢地走动。
他重新戴上眼镜,走到休息室的门口,掌心微微用力按下把手,尽可能地把声音压到最低。
休息室内的光线很暗,孟萝时侧躺在单人床上,许是热的缘故,被子只盖住了小腹,剩下的堆叠在一起被压在小腿下方。
她睡得很熟,呼吸绵长又平稳,眼尾透着点点水色。
谢期站在床边看了很久,拿起手机打开静音后,凑近拍了一张照片。
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半蹲在床边,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萝时?”
孟萝时的眉心微蹙,但没有醒来,依旧陷在梦境里。
谢期伸出食指,在空中悬停了片刻后,才拂上那片褶皱,轻柔地抚平眉心。
侧睡的缘故,她脖间的那块平安扣从衣领里掉了出来,墨绿色的玉里是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从深处蔓延,经络般不规则地占满了整块玉扣。
这种形状的平安扣,玉器店里一大把,价格相差甚大,但不知为何,谢期在火锅店外瞧见的第一眼,一股直通大脑的强烈直觉让他认定,这块玉他见过。
“不是红血丝,我妈说这玉比较廉价,应该是染色没染好。”
孟萝时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长辈遗留下的平安扣,他不可能见过,更不可能觉得熟悉。
谢期挑起红绳,仔细端详着平安扣,外层光滑无缺,血丝从最中心延展,放在微光下,会透出血液般的红色沉淀。
他记得染色的平安扣,血色纹路会按结构走,由外向内。
这枚平安不像现代的工艺品。
更像是代代流传下来的古董。
心底的疑惑渐深,谢期生出了想把这枚平安扣摘下来拿去鉴定的想法,以此来佐证它或许真的是现代工艺产出的廉价残次品。
“吱嘎。”一声,休息室内的另一扇门被拧开,直通另外一间诊室的医生靠在门口笑容可掬地望着一躺一蹲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