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有雪(214)
额头汗水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沈郁澜两手使劲搓眼睛,疲惫地说:“张姐,你管管她吧。”
“沈小姐,如果你觉得你妹妹做错了,你可以亲自管教她,我只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张愿和沈半月对视一眼。
沈半月拿出讨人厌的德行,高调地翘着腿,“这烟不错。”
以前,沈郁澜要是看到她这样,必然是会过去抢走她手里的烟,现在就淡淡地瞄一眼,淡淡地抛出一句话,“借个火儿。”
沈半月没动弹。
沈郁澜探身过去,抽走沈半月手里的打火机,点着烟,打火机扔给她。
张愿诧异道:“你不管她?”
“我学会抽烟的时候,好像也没成年吧,自己小时候都不学好,还管别人呢。”沈郁澜扯开嘴唇笑,“半月,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有点戾气是好事,谁都不敢惹你,你比我强。”
她说了通莫名其妙的话,大步走回枣园里面。
周身烟雾缭绕,她挽着裤脚,走得很慢,时而低头,时而眺望远方,后背被汗水濡湿一大片,布料贴紧在上面,透出骨骼的轮廓。
“姐……”
沈半月喊半截的声音被张愿用眼神制止。
张愿朝她伸出手,恭敬但不失严厉,“沈二小姐,你该把烟给我了。”
沈半月嘁了一声,傲娇地把烟塞进她指缝,“你不管我要,我也给你,什么垃圾烟,难抽得要死,要不是想试探一下姐姐最近的情绪,一口我都不抽。”
邓主任和狗肉馆王家哥俩结局差不多,人已经找不到了。
钱医生处理完家里的事就来了,现在正住在县城酒店,经过几次深度聊天,沈半月好多了,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担心沈郁澜特地跑这一趟。
张愿望着沈郁澜的背影。
没有郁郁寡欢,没有一蹶不振,有人喊她,会热情地回应。
张愿松口气,“看来沈小姐没什么事。”
沈半月没有附和,趴在半开的车窗,仰头看着张愿的脸问:“喂,你说,闻阿姨对我姐姐,是真心的吗?”
“当然。”
沈半月看着沈郁澜对别人没心没肺笑的样子,“那为什么,姐姐会这么难过。”
“她,很难过吗?”张愿并不认同,“如果难过,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呢?”
“因为……”
沈半月轻轻摇头,缩回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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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太难过了,所以才会在外人面前笑得那么开心。
比平时更开心。
沈郁澜从来都不会把真正负面的情绪传染给他人,她就是这样的性格,从小就是。
哪怕与爱人分离,哪怕再见之日,遥遥无期。
既然愿意献祭爱情,作为燃烧的太阳,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那她就不会轻易把自己熄灭。
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她不能对不起自己,不能对不起闻砚书,更不能对不起她们的感情。
所有人都认为她们这段感情是在逢场作戏,要不然分开时,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舍。
她们表演得太逼真,就连丛容和黄玖儿都有点被骗到了。
所谓坚定不移的爱情,不都是永不分离生死相随轰轰烈烈吗,哪有真爱是这样的,遇到一点困难,撒开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地就走。
就算是真心相爱,只是被逼无奈地分开,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消失。
“你们没有真的分开吧?”丛容问。
沈郁澜平静地回答:“我们只是为了一些事,一些人,用暂时的分别,去换一场逾期的相守。”
“你疯了?”
“没有。”
丛容情绪激动地说:“关于你俩的感情,掏心窝子的话,我们说过不少,我知道你爱她,她也爱你,但是沈枣儿,我告诉你,我见过太多像你们这样的情侣了,分开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为了未来,为了事业,什么等到功成名再和好,最后呢,事业有了,钱有了地位也有了,但爱情没了。”
沈郁澜沉默。
丛容接着说:“无一例外,真的,你要相信人性。”
是,人心善变。
抓在手边,陪在身边,抱在枕边,这是维系感情最安全的方式。
分开的风险,沈郁澜比谁都清楚。
可她相信闻砚书,相信她们的感情,就像闻砚书相信她一样。
“丛容,等你痛彻心扉地爱过一个人,等一个人痛彻心扉地把你爱过,等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们了。”
“那你回答我,如果你们真的就此散了,你不后悔吗?”
“如果连这点挫折都过不去,那也算不上真正的爱情了。”
丛容选择支持她,“好,那我就祝你,踏过千重浪,留在爱人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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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
沈郁澜坐在咯吱运作的风扇前,笨重的风扇脑袋随时预备往下掉落。
地上铺着一块干净的布,她咬着烟坐,手里拿着拼图碎片,去拼那副没有送出手的定制拼图。
那天调来监控,截取在那道小桥擦肩而过的画面,有种时光倒转的恍惚感,那一次本应该抬眼的对视,构成千千万万的遗憾,镶嵌在四四方方的木头框里,走进沈郁澜悲伤的眼底。
“姐姐,我们一定会成为例外。”
她坚信。
她把拼完整的拼图一片一片地拆开,仔细整理好,放进箱子里,藏进柜子最深处。
偶尔消沉,但她会控制好度。
假如只顾着黯然神伤,那她留在枣镇还有什么意义,那她们何苦分开。
睡不着,强迫自己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