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旧事(151)
汤倩很难受，五脏六腑像被蚂蚁啃食过一般难受。
她不受控制地抽泣出声，渐渐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顺着脸颊掉落在枕头，打湿了布料。
林之珩听着汤倩断断续续的哭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很想抱抱她，却清楚地明白此刻带给她伤害的是他，他做什么都显得很渣男。
汤倩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声音，她死死咬住嘴唇，平躺在男人的臂弯，思绪万千地问：“如果我爱上你了呢？怎么办？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不会爱上你，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期待你的回信，开始关心你的动静，开始在意你的每一个行为……”
“爱上你好像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可是我还做好爱上你的准备，也没法承担爱上你的后果。”
“林之珩，我们终止交易关系吧。我不想再用你的钱了。我这两个月收到银行转账信息时总是觉得很羞耻、难过。我想跟你正常恋爱，不想再跟你保持这样……见不得光的、肮脏的、不道德的包养关系。”
“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我会怀疑我的爱里掺杂了很多很多杂质，我爱得并不单纯。当然，最重要的是……一旦保持这样的关系，你永远处在上位，永远是我的老板，我永远无法跟你谈情说爱。”
一旦爱上一个人，自尊心就变得重要了，开始担心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如何，开始在意自己是不是不符合他的审美，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汤倩从未想过，她跟林之珩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包养关系，如今竟然想解除这样的关系，想跟他平等的交往。
林之珩有点头疼。
他无法给汤倩一个明确的、满意的答复，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一定要揭穿这层蒙羞布。
就这样不好吗？他给钱，她安心收着。
难道忘了过去的苦日子了吗？难道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上他的车了吗？难道想回到过去一无所知的时候了吗？
为什么非要打破这平衡呢？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总要分个一清二楚？
林之珩不懂汤倩的意思，他从来没有觉得他的钱买断了她的人生，也没觉得他们这段关系肮脏、不道德，虽然见不得光，但是私下里，他很满意这样的汤倩，也不曾在物质上亏待过她。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恋爱有什么用呢？那么多女孩在爱情里爱得死去活来，分手的时候除了一身伤痕，什么都没得到，为什么非要踏入这样的是非中？
钱不重要？很重要。
没这东西，你能办成什么事儿？
林之珩从来不觉得在两性关系里拿钱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反而觉得那些为了所谓的爱情，一分钱都不贪图的姑娘才是傻子。
汤倩很惶恐，惶恐这样的寂静、沉默，她不安地攥住林之珩的手腕，近乎祈求地问：“林之珩，你能说句话吗？”
林之珩思绪回笼，低头看了眼满脸慌张的汤倩，态度平淡地拒绝：“对不起，我可能给不起你想要的。”
第63章
汤倩没想到林之珩拒绝得这么彻底, 她听到那刻，感觉心都死了。
脑子里那些幸福泡泡被无情戳破，只剩下尴尬、难堪、难受, 心脏被泡了水一样肿得很大, 又被人暴力捏碎，疼得她窒息。
后半夜两人占据床的两侧, 中间位置空着，好似宣告了刚刚那场谈判有多失败。
汤倩睡不着，满肚子的心思。她很想转过身跟林之珩再谈谈, 可是每当想起这个念头, 她都会想起林之珩刚刚决绝的态度以及他那句近乎撕破脸皮的忠告。
如果她再谈, 那就太伤自尊心了。
林之珩也失眠，他听着被子里另一侧隐隐发出的抽泣声，很想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只是想到无法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林之珩就停止了动作。
这一夜大家都很难熬, 汤倩几乎没怎么睡觉, 林之珩也是。
她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另一侧的林之珩，见他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任何动静, 她以为他睡着了。
她也强迫自己闭上眼, 努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可惜, 没用。
脑子里充斥着这几年她跟林之珩之间的点点滴滴, 她这才惊觉，林之珩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儿。
光是转账就上千万, 还送了几个价格昂贵的包包和几样价值不菲的首饰。
前两年林之珩大部分时间在美国，他们没怎么见面没做/爱, 他也照常让财务给她打钱，偶尔回国还给她带过几套适合她肤质的护肤品，买过几件跟他同品牌的大衣、羽绒服。
这些都好算清。
开工作室的账怎么算得明白？他花了多少心思、欠了多少人情才凑齐如今工作室的这些能人？
汤倩琢磨了一晚上都没弄清楚她跟林之珩之间到底有多少资金、人情往来。
如今工作室那些人的工资是林之珩在支付，她挣的钱压根儿不够她自己花，如果这时候跟林之珩切断关系，她压根儿负担不起工作室的开销，恐怕结束关系的第二天工作室就垮了。
最重要的是，汤倩还摸不清林之珩的态度，她不知道他接下来是怎么想的。
林之珩说得很对，他们之间的开始或者结束，从来不是汤倩说了算。
汤倩想到这，突然摆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