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旧事(61)
林之珩前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汤倩虽然跟他签了协议, 但是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也就今年年初他回国继承家业，开始将重心转向国内, 长居上海, 见面的时间才多起来。
毫不夸张地说, 他们这半年见面的次数比前几年加起来的次数还多。
汤倩在酒店睡了一天，除了中午被林之珩叫起来吃点馄饨，大多时间都在床上。
林之珩在客厅开线上会议，远程处理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开到一半, 中途休息时, 他会放下笔记本，起身去侧卧看看汤倩，见她关了所有窗帘, 屋内黑漆漆的, 她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即便睡着了, 也疼得满头大汗，他会贴心地拿毛巾给她擦擦额头的汗水, 然后将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放在床头，以便她醒来就能喝。
做完这一切, 林之珩会刻意放慢脚步走出房间，关门时会留一条缝隙，以便她有什么事儿，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客卧对着客厅，他坐的位置正好能观察到客卧的情况。
汤倩睡了一下午，林之珩进去了三次，每次出来手里都拿着一条湿毛巾。
她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哼哼两声，在梦里也在喊疼。林之珩以为她小腹疼得厉害，又给她贴了张暖宝宝，贴完才听她含糊不清地嘀咕：“妈妈，我肚子不疼了。我会好好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林之珩坐在床侧，半天没动。
他隐约从汤倩嘴里听过几句她父母的事，在她八岁那年双方感情破裂到无法修复，最终两人选择离婚。
离婚那天还是汤倩的生日，她为了回家吃蛋糕，在学校跟老师撒谎说肚子疼，汤母去接她回家的路上很平静地跟汤倩宣布了这个事实，小汤倩以为是自己装病惹父母不高兴了，所以才抓着母亲的手哭着说自己肚子不疼了，求爸妈不要离婚。
可惜成年人已经做下的决定不会随小孩的意愿改变，那本该是一顿温馨的晚餐，到最后成了散伙饭。
老太太是个好强的人，得知女儿女婿背着她领了离婚证且谁都不想带汤倩这个累赘，一口气撒了饭菜，牵着外孙女的手表示以后这个家他们也不用回了，她自己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外孙女。
林之珩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不过也能猜到几分。
更何况这事儿已经成了汤倩的心魔，她不止一次回顾当年的种种，试图找到突破口或者缝隙让年幼的自己逃出来。
不幸的是，她至今未做到。
林之珩无意间翻到汤倩的备忘录里锁了一条记录是——
「我一定要火，一定要让他们在电视机上看到我。」
林之珩最初不懂她的坚持是为了证明什么，只觉得可笑，后来得知那个“他们”是她父母后，他诧异的失声了。
这种献祭似的感情他不理解，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理解。
他只要求，她不要发疯，且不要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就行。
当然，偶尔林之珩还是有那么点同情心，愿意分出一点时间照顾汤倩。
比如此刻。
他以前在美国养过一只英短。
林诗媛暑假跑到纽约玩儿，路过宠物店非要抱一只猫回家，林之珩不同意，林诗媛蹲在宠物店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给徐女士打电话告状，林之珩被徐女士唠叨得头疼，最终同意林诗媛养猫。
结果她三分钟热度，暑假结束回华盛顿，她直接将猫丢给了林之珩。
林之珩嫌麻烦、脏，不爱养宠物，本来想交给友人，谁知道他某天深夜下班回家，推门进去就见猫猫蹲在门口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
那一瞬间，林之珩的心骤然柔软了几分，决定留下英短。
他大多时间都交给阿姨照顾，偶尔得空了会陪它晒晒太阳。他坐在椅子处理工作时，它会躺在他脚边不停翻滚逗他开心，那场面挺逗。
林之珩养了它两年，有天他去上班没注意小猫跟他下了车库，结果它藏在轮胎下，被压得血淋淋的，当场没了命。
从那以后，林之珩再也不养宠物。
如今看着窝在床头，睡得很不舒服的汤倩，林之珩觉得她有点像他在美国养的那只英短，也是这般可怜兮兮的，平白无故惹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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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倩一直睡到晚上八点才醒过来，这期间她迷迷糊糊起来上了几次洗手间，每次出来都能看到床头柜放着一个保温壶。
她每次碰，壶里都是满的，且水温刚好合适，喝起来既不烫嘴也不会过凉。
汤倩以为酒店服务生准备的，还在心里夸赞酒店的服务真不错。
睡了一整天，屋内乌漆嘛黑的，要不是看了时间，她都分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
在床上坐了几分钟，汤倩掀开被子，踩着拖鞋晕乎乎地走出房间。
出门瞧见林之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工作，汤倩一愣。
她眨眨眼，满脸不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有饭局吗？”
林之珩听见动静，放下腿上的笔记本，抬头瞥了眼满脸懵逼的汤倩，转而问：“吃什么？”
汤倩：“？？？”
谁能告诉她，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
冷静两秒后，汤倩绕过组合沙发走到林之珩对面的懒人沙发坐下，她并着膝盖，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圈林之珩的穿搭，见他穿着家居服，一副没出门的样子，她不太确信地问：“你今天一天没出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