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04)

“您真不把我当儿子，那您今天来干吗？”

瓜尔佳氏嘴硬：“我来看我孙子。”

“他们昨天在您那儿呆了一天，您还看不够？这明摆着是来看我的嘛！”

老太太气笑了，手点了一下他的头：“兔崽子！”

“笑了笑了。”

老太太啪地拍他一下：“不是看着我孙子的面儿，我打死都不会来！”

“是是。儿子上次是过了点。”

“过了点？——你简直是大逆不道！你说说，哪一家的儿子敢和父母那么讲话的？就算是过

继来的，也是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您还不知道我？口硬心软。我当时不是话赶话么？”溥铦蹲下来望着母亲说：“其实我早知错了。”

“那怎么不来看我们？”老太太气鼓鼓地说：“倒是那丫头成天在我们面前晃，气得我心口天天堵得慌！”

“那不是没脸上门么？怕您不原谅。”

老太太又笑，说他：“我身边就你一个儿子，我不饶你行么？”

“那，我爸呢？”

“他能讲什么？老实疙瘩一个，就等着你赔礼道歉呢！倒是你老不来，他倒真气了。连着几天没睡好。”接着她叹口气：“其实也是被人逼的，爹妈都看在眼里了。”

忽然老太太话锋一转，怪神秘地问他：“知道么？祥贵人快不行了。”

溥铦一愣，很吃惊地问：“不是都说快好了么？”

“哪儿啊，昨儿你大哥把你爸召进宫时，她已经病危了。”

“快点吧？”他还是不信。

“落在日本人手里能有好？迟早的事。当初多少人劝你哥，不听！”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当初肃亲王也拍着胸脯保证的。”溥铦问：“现在弄成这样，肃亲王

怎么处置？”

“能怎么处置？他说是祥贵人自己已经不行了，能拖到现在已经是日本神医医术高超了。你哥听了，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和日本的战事就是层窗户纸了，能拖多久拖多久吧。”瓜尔佳氏摇头感慨道：“东三省那么大的地界都让人占了，这么点儿小事还不能忍？”

“孩子呢？”

瓜尔佳氏看着他，别有深意地说：“都流血了。”

溥铦神色凝重地站起来，不讲话了。

第78章 祸不单行

“我？”溥铦回过头装傻，“我能有什么意思？”

“嘿！”老太太拍了把膝盖，急了：“这么明白的事，你还不懂？”

“不懂！”溥铦面有愠色地说。

“好好好，”他妈反倒笑了：“知道你舍不得，所以你大哥让我们先给你通个气。免得到

时候孩子真过去了，你心里难受。两个侄子他都喜欢，只要你们愿意，随便哪个……”

“我不同意。”溥铦不耐烦地打断她。

“你说什么？”瓜尔佳氏难以置信道。

“我不同意！”溥铦怒了：“他凭什么打我们家孩子的主意？明告诉他，我不干！”

瓜尔佳氏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您不说是不是？好，我去说！”

言罢，他真的径直走向电话，瓜尔佳氏大惊失色，猛扑上去，眼疾手快地把电话死死地压住。

“你小子别犯浑啊！他现在的身子骨还经得起折腾么？”老太太满眼是泪地哽咽起来：“你非要在这时候捅他一刀，让他伤心是不是？他可待你们一家不薄啊！”

“这两回事！”

“说到底你就是自私！”

“到底是谁自私？”溥铦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宗室里那么多人，有的是想往他那儿钻的，他满可以挑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为什么偏偏要向那么小的孩子下手呢？”

“什么下手？别人想钻还钻不进去呢！可如今这么大块馅饼掉你嘴里你愣是不要——”瓜尔佳氏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儿子一脑门：“你傻不傻啊！”

“我这叫大智若愚！别人不了解您还不了解？这深宫大院是小孩儿呆的地方么？我现在要上把我儿子送去，溥俊就是他们的下场！”

“你怎么这么拧，这么拧呀！”他妈咬牙切齿地使劲掐他胳膊，“这能比么？论血缘亲疏，你是他最亲最近的兄弟，他会让你儿子受半点委屈么？”

溥铦挣脱开自己妈的魔爪，一挽袖子，发现胳膊上全是掐痕，仿佛千百只蚂蚁在啃咬，疼得呲牙咧嘴地“咝咝”吸着凉气。

“你这老太太下手怎么这么恨哪！”

“你就是小时候打得太少了，现在才这么欠打！”瓜尔佳氏声色俱厉道：“这要是你二哥在，现在还有你什么事！”

“那您还是让他回来吧，我还真不想在这儿掺和！”溥铦只顾着看自己胳膊。

“胸无大志！”瓜尔佳氏一捋耳边的鬓发，气哼哼地坐到椅子上。

“我就这样了，一辈子不想别的，”他顶她一句：“知足常乐嘛，挺好。”

“你怎么跟你媳妇儿一样小家子气？一点大体不识！”

“噢，识大体就是卖孩子啊？那古今那帮卖儿卖女的都成至圣先师了。”

“你又说这样的混账话！”瓜尔佳氏再次被震怒，她像狼一样穷凶极恶地向儿子扑去：“你想气死我啊！”

溥铦抱头鼠窜，直奔屋外。他知道自己妈绝不会追出来丢人现眼，所以指着里屋说她：

“您说您这么悸动干吗？再这么苦苦相逼，我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了！”

“好大的口气！”老太太在里面气不岔地说：“越说越蹬鼻子上脸！”

“您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是谁跑到我这儿来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