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52)

“不要！”文雪说得很坚决。

听到这话，忆美扬扬眉，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接着端详起这碗面条来。

“这面呢，是线面。用油稍稍炒过，软硬适中。配料里有百合，还有猪肺。”说到这里，她

意味深长地叹口气：“——给我吃可真是太糟蹋了。”

“给谁吃不是吃。”文雪斜她一眼，闷声闷气道。

忆美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这可都是补肺的。”

文雪的目光落在那碗面条上，没说话。忆美又接着说：“看来他心里还是想着你的。你看

这面做的，多清淡。哪里像寿面，这分明是打着寿面的幌子，专门送给你表心意的。”

“我……”文雪嘴硬道：“我才不稀罕。”

“吃吧——”忆美早看出她的小九九来了，把碗硬塞在她手上：“心意你可以不领，吃你仍

可以照吃嘛。现在，身体最重要！”

文雪微微一撅嘴，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就是没动。

“吃！”忆美厉声命令道。

文雪迟迟疑疑地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没送入口还谈判：“那对外面说，就说是你吃

的。”

忆美气笑了，叉着腰拖长声音说：

“行——”

现在虽然是中午，但忆美却很少吃午饭。这也许是她从繁忙的工作里锻炼出来的体质。

她放下琴盖，把桌上的菜都端到文雪的面前，然后挨着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吃。

忽然，她低声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生日了，今年她该……二十八了吧？”

文雪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慢了。

“真快啊……”忆美恍若隔世地叹息道：“再过两年他也三十了。”

“嗯。”文雪点点头。

“时间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想想，人的一生真的只是昙花一现，一瞬间的事。”

说完，忆美有意无意地弹了一下眼角。

文雪觉得她哭了，怯怯地唤了一声：“杨姐……”

“嗯？”她再转脸时，已是明媚的笑容。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不开心？”忆美挺诧异地看着她：“我哪有。”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能帮的尽量帮。”

“傻瓜……”忆美眼神里含着爱怜。

“可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开心呢？”

“没有。”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文雪的脸颊：“你现在能帮我的，就是把身体养好了。然后好

好地活下去……”

这时候又有人在外面敲门。屋里的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文雪赶紧低头碗里的汤。而忆美下意识理了理鬓发，喊：“进来吧。”

门锁拧开了，呼吸科王主任的身子斜插入门，探头探脑地对忆美说：“杨，你出来一下。”说完多此一举地对文雪笑，他笑得很不自然。

忆美“噢”了一声，对文雪耳语了一句，出去了，出去时顺手把们带上了。

文雪从窗户看到他们两个人走到前面挂满床单的空地上，狭长的影子斜斜地映在雪白的棉布上。

过了一会儿，忆美的脸转过来了。在转过来时的一刹那，她的神色是心事重重的。可走到文雪面前时，她却是一脸的轻松。

“杨姐，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她俯在窗棂上，笑吟吟地说：“医院里来了个重病人，要我去。怎么样，你放我走么？”

文雪一愣，她已察觉出不对来了。但从王主任略月催促之色的脸上，她又不能怀疑，于是她点了点头。

忆美冲她笑笑，两个人的身影迅速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小刘。”

文雪听到忆美在叫刘疏宝。

“杨大夫……您，您这是要出去啊？”听得出，刘疏宝的声音很困惑。

这时候，杨忆美的声音骤然降低。文雪立刻意识到她说的事会与自己有关，或者说她有什

么事在瞒着自己。想到这里，她迅速放下手里的碗筷，轻手蹑脚地走到墙边。把耳朵贴上去。

那时候房子的隔音都不好，文雪把耳朵贴在墙上的一瞬间，她听到了忆美故意压低的嗓音。

“你多叫几个女孩子，去陪陪皇后。我可能得到晚上才能回来。”

“您去哪儿啊？”刘的声音也很低。

可是她沉默了，她这是在考虑是否要说出缘由。而文雪的眉头已经紧蹙在一起，心焦地等着答案。

但忆美还是没说出口。

不过她身边的王主任把事儿说漏了。

“二阿哥病了，我们现在得去趟颐和园。”

文雪的心一紧。感到心里什么东西在往下沉。

她呆呆地背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此时的她已经不想去听外面人说话的内容了。

过了一会儿，刘疏宝偷偷摸摸地进来了。他身后果然跟着几个姑娘，都是这次出来随行伺

候她的。

小刘看了看琴盖上的东西，赶忙指示那帮女孩收拾。片刻后，他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走到文雪面前：“娘娘，这个小妮子歌唱得不错，不如让她陪陪您？”

“我不想唱。”文雪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声音刻板地说。

“这不行，杨大夫可嘱咐过怒次啊，要让您多唱歌。”说着，刘疏宝转身去掀琴盖，可他一

怔又把琴盖盖上了。因为这里没人会弹。

“我累了。”文雪撑着椅子的把手，吃力地站起来。

那个会唱歌的小姑娘与刘疏宝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才好。

“我累了，”文雪缓缓挪步，“我想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