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55)

倒是毓峰全须全尾儿没病没灾地回来引来了底下不少人的注意。毓崢还在父亲的位置上坐着，看到弟弟赶紧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还没等弟弟坐下来，他就伸着脖子问毓峰什么。毓峰边笑边摇头，从口型上只能看懂两个字：“没有。”

忆美猜他俩肯定在说有没有打针的事。

毕竟还是孩子。

毓峰还把忆美指给毓崢看，毓崢看到她时，睁大眼睛，满脸欣喜地和她悄悄招手。忆美也悄悄地摆摆手，双方都很有默契。知道这时候不该张扬。

齐大忠进入戏园后，就跟着毓峰走了，接着就在两个阿哥身后候着。但他并没有把忆美撂到一边就不管了，还特意让人送来了小几茶点。不过，都是悄没声的。

庆生的戏都很热闹喜庆，即便是寿星不在，戏台上的名伶们也是卖力地演。忆美生长在南方，从小看的是越剧黄梅戏什么的，对京剧也看得半懂不懂，除了能听懂丑角的念白，和着大家呵呵一乐外，其他的她也只看个热闹而已。

戏到中途的时候，她看到刚才给自己送茶点的小太监着急忙慌地跟齐总管耳语什么，老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忆美想在他路过自己这边的时候问句：怎么啦？可是老齐只是埋头匆匆地走，根本没往她这儿看。

忆美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一直到戏散了，齐大忠也没回来。溥铦也没有再回头看戏。更奇怪的是，太妃和醇王夫妇也没有再回来。底下人已经开始往主座上瞟眼神儿了，各个都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儿。

戏散了，这些王公贵族们开始分头散去，按照规矩他们得到另一个偏殿里等候召见。而忆美猫腰埋头苦挨到最后一个，幸好她坐的地方是个死角，没人从这儿经过。

最后还是清场的宫女叫她：“杨大夫杨大夫？”

“呃？”她抬起头看人，因为一直把眼贴在手背上，所以眼睛受到压迫，一下子松开了反倒使自己晕眩了。楞了一下，她看清了眼前这个姑娘。由于完全没有印象，她的表情显得非常诧

异。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已经远近闻名，人尽皆知了。

“您怎么睡在这儿啊？”对方看她申请恍惚，目光迷离，以为她睡着了。

“我，我是南方人，”她也索性将错就错了：“听不懂。”

那姑娘表示理解，笑着点了点头。她一边收拾忆美面前的东西一边小声提醒说：“两位阿哥在门口等您呢。”

忆美点点头，含糊敷衍着出去了。在还没出门时，她特意侧耳谛听了一番，确定外面没多少人后，才走出去。

可是毓崢毓峰不在外面。

她有点慌了，想再回去问那个姑娘，又怕横生出枝节来，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刚拐到一条长廊里，毓峰从旁边冒出来，做张牙舞爪状。

“诶呀！”忆美吓得抚着自己的胸口，脸都白了。

看她被吓着了，毓峰满脸放笑，一副甭提有多开心的表情。

“调皮鬼，”忆美弯下腰，用手捂着他的耳朵，额头顶着他的脑门说：“你就这么吓你杨姨啊？嗯？不怕把杨姨吓死呀？”

毓峰笑呵呵地说：“那你也太不经吓了。”

忆美撅着嘴横他一眼，问：“你哥哥呢？”

“藏起来了。”

“为什么？”

“吓你呀。”毓峰说得大言不惭的。

“好！那我就把你当人质！”忆美抱住毓峰，冲着外面大喊：“藏起来的人给我听着，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弟弟拐跑了！！”

果然，从矮树丛里跑出几个人来。一个年龄二十多岁的太监打头，后面是一些随行的太

监。毓崢在中间，他看着此情此境知道上当了，然后气呼呼地对那帮人说：“我叫你们不要出来

嘛！”

显然那帮人把忆美的话当真了，强行拖着毓崢出来了，硬是把自己暴露在外。

毓峰笑得嘎嘎的，把自己当成杨姨的同谋了。

三个人笑闹一阵后，他们主动拉着杨姨的手往回走，边走边聊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嘁嘁喳喳的，总是争着说。在忆美印象里，毓崢的性格比弟弟要内向，没想到他要扯起来也是没完没了。

“姨，”毓崢突然语气一转，严肃地问：“我妈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听到这话，一旁的毓峰也安静下来，望着忆美。

“她很好啊。”

“你怎么知道？”毓峰眼睛一亮问。

“我都陪着她啊。”忆美偏着脸，笑眯眯地对他说。

“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毓崢急切地问。

“病好了就回来了。”她弯下腰，对两个孩子说：“她也很想你们，经常想你们想得都睡不着。”

“我也想她。”毓峰很老实地说：“姨，你跟我妈说，我也很想她。”

忆美点点头。当她把目光转向毓崢时，他却松开她的手，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了……

当他们再次回到那所宫殿的时候，却看到了出人意料的情景。偌大一块空地上，十几个太监趴在长条凳上，奄奄一息，他们衣服的后摆上都是红彤彤的血，在太阳下的已经发出腥臭味儿。

忆美下意识地捂捂孩子的侧脸，不让他们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毓崢躲开她的手，仰面问：“这是怎么啦？”

忆美困惑地摇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

这时候，毓峰突然拉拉她的手，幸灾乐祸地指着一个方向说：“看！”

忆美望过去，发现太妃身边的赵廉诚竟然也在那里，他趴在最前头，眼睛只能裂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