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89)
“可是陛下……”润名心跳得很厉害,他从没这么害怕过:“现如今还用砍头,似乎……不大人道吧。”
溥铦锐利地看他一眼,目光中别有深意。
而润名已经感到自己的手心是一片冰凉了。
“润名……”他突然唤他名字。
“嗯?”润名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你今天……有点怪。”
就在这时候,齐大忠泪迹未干地来了。
“万岁爷,”他跪在门口,谦恭地说:“王大夫他们来了。”
“唉——”溥铦长叹一声,以拳击额,一副烦得不行的样子。
“让他们进来吧。”说着,他挽起袖子,对润名做了个鬼脸:“跟催命似的,这帮医生。”
润名支应一笑,可心情并位放松。压在心上的那份畏惧是不可能因为一两个玩笑就能减轻多少的。
很快,那些医护人员鱼贯而入,他们步履轻快,在短暂的行礼过后,他们就站好了以往检查时自己该站的位置。而他们这个团队的核心,就是长期在皇后身边服务的呼吸科主任——王墨松。
不管是对皇后还是皇帝,他的态度总是一如既往。没有寒暄,也没有畏惧,态度不卑始终不亢。寥寥几句后,便切入正题。
他走到溥铦的面前,手麻利地翻开了手中那本闪着银光的铝片本。那里面夹着的全是溥铦的病历,里面记载的全是溥铦的病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陛下睡醒后,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没什么不适。”溥铦一边看着护士往自己的胳膊上缠血压器,一边打哈哈似的说:“都挺好的。”
“没再发烧?”
“没有。”
“头也不晕?”
“不晕啊,都挺正常的。”溥铦语气笃定地说。
王主任低着头刷刷地记录,不时翻翻前一页的病历。
“陛下还有咳痰么?”
“没有。”溥铦断然道。
旁边一直做悉心聆听状的齐大忠突然插嘴道:“万岁爷刚睡醒时,嗓子还是有点哑。”
“老齐——”溥铦瞪着他,拖长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
齐大忠赶紧闪到一边,佯装没有听见。
溥铦无可奈何地看着王主任,脸上的表情比孩子还无辜。
“那哑点没什么吧……”
“请陛下务必配合一下,好吧?”王主任从白大褂的大方兜里摸出一袋未开封的医用棉签,很耐心地劝道:“让我看一下您的咽部,看看是否还有炎症。请您念啊——”
“啊——”
“咽部充血还是很严重。”王大夫重新直起腰后,对旁边的助手说:“加大抗生素的用
量。”
“陛下,您自己在平时也要注意养护,饭后都有用盐开水漱口么?”
“有。”齐大忠代主子回答了。
“那也得天天让陛下出去透透气,不是已经有了轮椅么?”
王主任瞥了眼在角落里的轮椅说。
齐大忠似有顾虑地不语了。
王大夫的目光重新落在溥铦身上,慢慢地说:“您可知道,这儿的空气很不好。”
溥铦不以为意地看看四周,简慢地说:“我只觉得这儿热。”
“还很闷。”王主任笑了笑,转而问跪在塔前,专心致志为皇帝测血压的护士:“皇帝陛下
的血压怎么样?”
“九十,七十。”护士摘下听诊器,正色道:“有点偏低。”
“偏低……”王主任沉吟着在病历上记了一笔:“陛下最近的睡眠质量怎么样?还是不
好?”
溥铦摇摇头。
“你给我开点安定吧。”
王主任含笑不语,继续手中的记录。
“怎么?不肯?”溥铦偏着脸,看他那张被本子遮挡住的脸。
王主任微微摇头:“服用安眠药来医治失眠,那是下下策。以陛下目前的状况,柔和安神
的熏香,要比那个管用得多。”
“皇后当初失眠的时候,就是用熏香来安神的,效果很显著。不过最近好像有点,差强人
意了……”说着王主任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躲在角落的齐大忠正给自己使眼色。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话,但还是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倒是润名很惊诧,他侧过身问老王:“怎么?你还见过皇后?”
王大夫奇怪地看着他:“就在昨天,我还对娘娘的身体做过例行的检查,目前来说,很
好。结果我也给陛下做了汇报。”
溥铦淡淡一笑,没有过多的表示。
突然间,摆在书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一个侍立于旁的年轻太监战战兢兢地拿齐电话,擎着话筒听了还没五秒,他的神色就已经慌乱不堪了。他万分小心地把电话轻放在桌面上,悄悄地走到了溥铦旁边,小声说:“万岁爷,又是娘娘的电话。”
溥铦听后,手在空气中一挥。意思很明显:回了。
他的动作坚决又迅速,看不出有一点儿犹豫的痕迹。显然,他拒绝了不止一次了。以至于他做决定时,根本就没动过一丝一毫的感情。
好像他拒绝妻子的关怀,从来就是一个习惯。
然而王主任的心情却没有刚才那般轻松了。
他知道那个女人对自己的丈夫有多关心。
也知道她的丈夫一直以来都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
虽然宫里的传言一直是真假参半。但是这一条却是真的。
他们说皇帝自从受伤以后,非但不接皇后的电话,还将一切有关他的消息都对皇后进行了封锁。就连平常奉命请安的太监,也得守口如瓶。
分明知道,却得回答不知道,那种心情是煎熬的。特别是面对一个心情焦急的女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