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地(156)
月亮忽地从云层里钻出来,明朗的光芒像一层银霜撒在地面,映得许颂苔眼底晶晶亮。
裴东鹤看着他线条柔和的脸,令人心动的五官,心里蓦地一跳,就倾身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像蝴蝶落在花芯扇动了几下翅膀。
许颂苔刚闭上眼,唇上的触感就消失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确定裴东鹤不会再继续,才“啪”地睁眼,不解地看向对方。裴东鹤的视线却落在斜后方。
许颂苔猛地转头,发现赵导拿着手机站在近旁的树荫里,一脸吃惊地望着他们。
三个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静默了半晌,还是赵峥嵘先一步走过来,开口道: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其实本来也没看清楚,但刚才天忽然就亮了。”
“没事。”许颂苔尴尬地起身摆了摆手,“我相信学姐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也没关系。”裴东鹤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礼貌微笑,“反正我们早晚会公开。”
“公开??!”赵峥嵘的惊讶更甚,“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裴东鹤不加掩饰地臭屁道,“只是最近《黑月亮》要进入宣传期了,我们打算先缓缓。”
说着他寻求肯定似的望向许颂苔。
许颂苔“嗯”了一声,告诉赵峥嵘:“具体还没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
换作平时,赵峥嵘肯定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牛掰”,但此时此刻,听到《黑月亮》三个字时,她的表情又有些扭曲——好像明明厌恶,却要假装不在意。
“这样啊,那我先恭喜你们啦。圈里同性恋人敢大张旗鼓公开的可不多。”
“谢谢。”
裴东鹤兀自沉浸在喜悦里,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许颂苔在酒楼就觉得赵导对《黑月亮》的反应有些异常,此刻三人独处,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那个,赵导。”他说,“可以问您个事儿吗。”
“你说。”赵峥嵘勉强挤出个笑。
“您在《黑月亮》剧组的时候,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赵峥嵘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秒,反问他:“你说的麻烦是指?”
“我也不知道。或许跟剧组的人有关?”
许颂苔半蒙半猜,赵峥嵘却只说“没有,你多虑了”。
既然对方不愿说,他也不好继续打听,笑了笑,承认是自己想太多,与此同时,心中的疑虑却越积越厚。
《黑月亮》正式上映前,在几个大城市的部分影院开放了点映场。
刘长在导演的粉丝及各路电影爱好者、影视类博主成了第一批观看的人群,映后反响大都不错。
有些影迷甚至夸张地表示,这是刘导十年内最好的作品,也是他个人序列里最与众不同的一部。
电影正式上映前一周,刘长在携主要演员在京影最大的影院举行了首映礼。
活动当天,各大媒体扛着摄像机、话筒蜂拥而至,把几个最大的放映厅挤得满满的。
裴东鹤本来也想去,但许颂苔好说歹说,表示自己要跟导演一起参加映后环节,照顾不到他,不如等上映后包场再看,裴东鹤才不情愿地答应了。
放映环节,伴随着一首轻快的圆舞曲,观众们很快进入状态, 随女主角度过了家庭美满、幸福快乐的少女时代。
然后在某个平常的日子,她遭遇绑架,被卖进山里,给讨不到媳妇的单身汉当了媳妇。
女孩试过逃跑,但很快被抓回来,用铁链锁进柴房。
男人在外工作,一回来就把她扛进房中蹂躏一番。
如果他受了气,或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变本加厉地虐待她。有时甚至等不及把她拎到卧室,在柴房就伸出了恶臭的爪子。
男人家有父母、兄嫂,兄嫂又有个女儿。全家上下,只有这个“小侄女”对她好,关心她的死活,还时常睁着无辜的眼睛从柴房外观察她。
女孩试过寻死,但也没用。
铁链又短又紧,她连洗澡都被捆着手脚,只能由“嫂子”帮忙。
柴房四面都是水泥墙,撞上去应该能头破血流,但她被囚禁的那小块地方根本够不着。
这里往上摸不到顶,往下只有泥地,她每天能活动的范围只有一床被褥的面积。
锁链声声凄厉,女孩的喉咙也喊哑了一次又一次,但周围人习以为常,只有“小侄女”会被声音引来,又被其他人抱走。
日复一日,女孩终于神智失常,哪怕偶尔清醒一点,只要听到男人的脚步声、说话声传来,就会立刻又疯掉。
一年过去,三年过去,五年过去……她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家人有没有找她,甚至忘了原本的家庭是怎样,只知道自己的肚子还算争气,从没怀过一个孩子。
这家人气得每天骂她,商量着要把她卖了,重新买个年轻媳妇,但或许世道变了,媳妇不再是能轻易买卖的物品,他们因此迟迟没能动手。
第六年春天,村里来了个支教的大学生,教孩子们念书画画,教他们说普通话。
大学生被村支书安排到这家人隔壁的空房子暂住,成了他们的邻居。
“小侄女”也开始上学,被分到大学生所教的班级。
她回家激动地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形容新来的老师有多好看、有多温柔,完了还嫌不够,又坐在柴房门口跟那痴傻的“婶婶”讲。
说着说着,家门口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是把温润、清朗的声音,是女孩好久没听到的普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