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进这个屋子看到脸色苍白的温涉开始,迟妍就一直在强忍着眼泪,连呼吸都很谨慎,生怕一松懈就控制不住掉眼泪。
但当发现温涉的手心都缠着绷带时,她再也憋不住,整个人抽噎了下,随后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落下。
啪嗒、啪嗒。
泪水滴在奶白色的被子上,晕染出大朵水渍。
温涉微微犹豫后,不顾动作亲昵,伸手用指腹帮她轻轻擦去眼泪:“哭什么?我又不是没了。”
“……对不起。”
迟妍对他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向来很会故作坚强的人,此刻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诚恳致歉,“是我连累了你。”
温涉盯着她,眼底隐忍的情愫在此刻有些克制不住。
或许他也该高兴,以往在他父亲遗像面前才会哭成泪人的她,现在也会为了他哭得没了往日的端庄优雅,展现出最真实的模样。
其实,只要她没事,那么他受的伤就是值得的。
于是,他坦然地告知她:“是我心甘情愿的。”
果然,面前的女生目光茫然,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温涉自嘲一笑,加以解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之前我答应过你,当你用手表向我求救,我就一定会来救你。所以你不需要因为我受伤而感到愧疚。再者,我不救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迟妍控制住眼泪,哽咽着问:“那个混蛋呢?”
“已缉拿归案,但他不肯说出受谁指使,所以警方还在侦查。”
迟妍点点头,目光落回到他的腹部,好奇:“为什么不去医院住?”
问完,她才回想起从到香山云邸开始,温涉受伤都是不去医院的,难道……
“阿涉,你是不是害怕去医院?”
温涉面色有些不自然。
迟妍看出来了。
她稍一犹豫后,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别怕,小妈会陪着你。”
她想起来以前温玹害怕去医院,宁若雪都是哄着说,有妈妈在。
虽然她现在是温涉名义上的小妈,但怎么也算一个长辈,有人陪着去医院,他应该不会那么
抗拒。
温涉却是气笑的模样:“宁若雪,你才比我大两岁,能不能不要张口小妈,闭口小妈。”
“那……你想把我当姐姐?”
“……”
不等温涉回答,迟妍自问自答:“可这样小玹过来后,喊我妈妈,叫你哥哥,会差辈的。”
“算了。”
温涉闭了闭眼睛,不再强求,只解释不去医院的原因,“我不去医院不是害怕,而是不想让温家人知道我受伤的事。现在正是和Esther集团合作的关键时期,不能有任何懈怠,如果我去医院,温家人会用各种方式涌上来,阐食掉我手中的权利。”
是啊,温涉在温家是孤立无援的。
迟妍不免好奇:“明明你也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为什么他会那么偏心?”
“他和我爸在温瑞的规划上出现了分歧,但温瑞是我爸妈一手创建,老爷子的话语权不如我爸,所以他对我爸一直心存芥蒂,以至于对我也不怎么亲近。现在我按我爸的遗愿,继续铲除温家其他人在温瑞的势力,自然又成了他的眼中钉。”
迟妍这才明白,为什么温家这一大家子会有现在这种局面。
“所以我不能向任何人表现出自己的弱点,一旦被他们看穿,我就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说着话,温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迟妍发现这是她来香山云邸那么久后,温涉第一次跟自己如此深入谈话。
说明,温涉对她已经没有过多设防了。
迟妍再次搭在温涉泛凉的手背上,以长辈的立场承诺他:“阿涉,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但以后,只要我还在这个家的一天,那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恶意。”
温涉没有说话,而是将自己的手翻过来,掌控力十足地扣住她。
两人的手就这么变成了十指相缠。
那一刻,迟妍像是烫到了似的,慌忙抽回自己的。
温涉见了,没有其他的异样神情,只道:“既然小妈都这样说了,那接下来几天,我就把自己全权交给你了。”
迟妍愣了下:“交给我?”
“你之前是我爸的贴身医护,身上的病痛都由你照料。相信我的这些伤口也能被小妈照顾得很好。”
“可我……”迟妍及时住了嘴。
她想说,她的姐姐确实是温森疗养院里最优秀的医护,但她什么医护知识都不懂,最多也就只能给他上个药。
一番心里交战过后,迟妍“坦白”:“你也知道,我很久不从事医护工作了,现在最多只能帮你上个药换换绷带,其余的恐怕还要最专业的医生来。”
“无碍,我的伤口不严重,现在也只是需要小妈帮我再精细地处理一下。”
“现在?”
“嗯。”
迟妍见他这样要求,没办法,只能去床头柜上拿来医药箱。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帮温涉解绷带。
现在温涉的上身可以说不着寸缕,如果她给他解开绷带,那跟亲手脱下他的衣服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