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正神(66)
一直跟在蔡世均身边的小廝立马抬着椅子放在堂中,和那叫高月明的学生扶着瞎眼老妇人坐下。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高月明立马感激地跪下磕头。
就在方才,两个衙役来到他家,说是县令大人要问话就将他带走,着实吓坏了他奶奶。
蔡世均看着底下这几个慌张不安的学生,叹息一声,“都站起来回话吧。”
随后看向县衙外那些悄悄探头探脑的百姓,思索再三后,叫人放百姓们进来,他要在百姓们的面前审这桩案子。
“啪!”
蔡世均一拍惊堂木,县衙里顿时鸦鹊无声。他率先看向那叫高月明的学生,指着余顺问:“你可认得他。”
高月明看了看余顺,老实回道:“认得。”
这时师爷拿着两张证词放在高月明面前。
里面都是张天和李鹏交代的证词。
高月明看完后双手握成拳,宛如被人将自己隐瞒的伤口公之于众。
同时他也疑惑为什么一直饱受欺负的张天和李鹏会突然站出来?这两人一向最能隐忍,无论余顺如何,他们都能忍气吞声的承受,从不反抗。
“高月明,张天和李鹏之言可是事实?”
据他们交代,高月明算是被欺负得最惨的一个了,无父无母,无权无势,与奶奶相依为命,常因势弱而被人欺辱。
“大人,草民已经离开书院,与他们没有瓜葛了。”
可见高月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蔡世均看向其他几个学生,师爷立马将证词一一传阅。
“王武,张天和李鹏所言可属实?”
王武面色暗淡,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低头不言。
蔡世均一连问了剩下的两个人都是这样,他忽然有些懂陆风面对纪明悟时那无力又失望的心情了。
在蔡世均的示意下,张天和李鹏再次将余顺等人的恶行一一说了出来。
种种恶行惊呆了堂外的一众百姓。
当场就有位学生的父母上前扒开了自家儿子的衣服,却见身上尽是各种陈年旧伤,甚至有的淤青还没消退。
“怎么会……”
那位母亲难以置信的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欲坠。
“难怪自你进了书院就闷闷不乐,难怪你总是不让人碰你,你为什么不给爹娘说!我的儿啊!”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做母亲的顿时就哭出声来,她千辛万苦送孩子进入书院,没想到却是送进了虎口。
比起她们的激动,有的父母则是低下头,或愧疚或痛苦,显然早知其中内情。
只有余顺从头到尾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或许是被剥夺气运的原因,他看起来有气无力,任由人唾骂指点。
县衙里的百姓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不可置信者有之,小声咒骂者有之。
有的父母甚至想对他动手,幸好有衙役拦住。
“肃静!”
惊堂木的拍案声响彻县衙,蔡世均严肃道:“本官既然升堂审案,便是要还你们一个公道!”
“高月明,本官再问你一次,张天和李鹏所言可属实!”
高月明身体晃动一下,面露纠结,是似有动容,但最后不知是在顾虑什么,终究是低头不语。
“县衙之上,证词证人当前,你却如此沉默,难道要憋屈一生,明明午夜梦回都心中愤恨,叫你奶奶为你愁眉不展!?”
蔡世均对声音沉稳有力,随着惊堂木之声在县衙里回荡,好似要将人心中阴霾驱散。
高月明抬起头,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倒是那王武突然跪下,“大人,学生要状告余顺及田庆郑惑等人栽赃嫁祸,蓄意伤人!”
王武这人明显与他们学生不一样,他身上少了一些书卷气,多了些戾气和勇猛。
“武儿你……”
可王武父母却是惊慌失措,欲要上去拉住儿子,可脚踏出去时,却见王武突然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大片的烫伤。
那一片的疤痕狰狞可怖,让人触目惊心。
纵使铁石心肠也会不忍心,何况是做父母的。
王武父母还是收回脚退至一旁,不再阻止。
有人带头,其他两人也相继开口,细数余顺几人的恶行,每说一句就能听见人群里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师爷记录的口供一张又一张,摞起来时竟有半截拇指般厚。
就在这时,前去书院搜查物证的衙役们也回来了,在田庆和郑惑的带路下,他们在书院里搜查出许多凶器。
马鞭,木棍,麻绳,黢黑的铁棍等等……尤其是那只有小指长的锋利小刀上还残留有血迹。
这种刀能藏在手心中,能在人的身上刻字,能割肉,却不会致死。
据田庆交代,这把小刀曾经就用在了高月明身上。
之所以将这些东西藏在书院的每一个角落,只为了余顺打人的时候,方便就地取材而已。
在有理有据的语言也比不上实物所带来的震撼。
一直在旁听着的瞎眼老妇再也忍受不住,身体一软,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奶奶!”
高月明上前去扶,却被老妇人抓住,扒开了他胸口的衣服。
她用苍老粗糙的手摸着高月明胸口上的疤痕,那些疤痕组成了不同的字。
“猪狗之嗣,屎尿之躯……”
一排排污秽不堪的词被人生生用刀刻在了高月明的胸口上,一辈子都洗刷不去。
“明儿!你在顾忌什么,奶奶是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人了,你叫我如何给你爹娘交代。你就说吧,县令大人会给我们做主的。”
老妇人泪流满面,又气又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孙儿竟然过得如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