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人，程屹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我家在Y市，冬天不下雪，也不结冰。”

老人家拉着程屹的手，瞧着面前长相英俊，为人谦和的年轻人，越看越欢喜:“以后你和心心常来……你看今天这又阴又冷的天气，说不定能下场雪。”

外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眼俞心，小声叮嘱程屹:“那丫头小时候贪玩，蹲在门前的河埠头拿淘米的篮子抓河虾。脚下一滑，生生栽水里去了。”

听到此处，程屹皱眉，追问道:“那后来呢？”

“好在镇上一个聋子站在河对岸看见了，直接跳进河里将丫头捞了起来。”老人家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自那以后，她就怕水喽。所以以后要是去到水边，外婆请你保护好她。”

“我会的，外婆。”程屹郑重其事地应着，宽大的手回握老人家布满皱纹的手。

小院里传出响动，外公站在天井边喊他们:“老太婆，快叫心心和小程进来，红薯和板栗都煨熟了。”

水乡人家喜欢在冬天，就着土灶里的余火煨点吃食。红薯和板栗是俞心小时候的最爱。

因而一到冬天，每逢俞心回浮梦镇小住，外公外婆总会贴心地给她煨好红薯和板栗。

听见呼喊声，原本在给邻居家小妹妹辅导周末作业的俞心飞奔进屋，下意识地牵起了程屹的手。

他们的身后，俞心外婆慢慢悠悠地站起身，笑得合不拢嘴。

外公用火钳将灶洞里的红薯和板栗夹了出来，食物外头被碳火熏得黢黑。

南方的乡野小镇没有暖气，刚出炉的红薯遇着零下好几的室温，白烟往上飘，一股甜糯的香气冒出来。

俞心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准备去捡。

“我来——”伸出的右手被程屹抓着揣进他的大衣口袋里，他弯下身子挑了个大的红薯，剥开外面碳化的皮，“烫着呢！”

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俞心忍不住低下头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好烫！今年的红薯比去年的还要甜……”

程屹盯着女友鼻尖被蹭上的小黑点看了半晌，觉得煞是可爱。他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梁。

“馋猫变花猫了……”程屹取笑她，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宠溺。

俞心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夺过半块煨红薯，坐到土灶后头自顾自吃了起来。

程屹紧跟着和她坐在一块儿，本就窄小的条凳，显得有些拥挤。

“诶呀，好挤……”俞心不由地娇嗔，“你怎么老是挨着我坐……”

“太冷了，离得近点才能取暖呀……”程屹轻笑，“外公外婆看着呢，你坐安稳些。”

俞心整个人往程屹身上靠了靠，脑袋却探出去悄悄打量厨房的另一角。

外公和外婆围着小方桌坐着，眼尾笑出深深的褶子，显然是在看他们的热闹。

俞心面露羞涩，赶紧将头缩了回去。

厨房另一端，两位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就着茶水聊着。

“我瞧着，小程是个会照顾人的，咱们心心以后有福了。”外婆欣慰地说。

外公虽然对程屹半日的表现较为满意，却仍有顾虑：“再观察观察……这刚谈恋爱嘛，总是蜜里调油的。要是等谈的久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才是真得值得托付。”

……

吃过午饭，俩人在外公外婆的催促下出门闲逛去了。

浮梦镇算是H市一个不太出名的旅游小镇，因此没有像其他古镇那样商业化严重。

程屹对于这里不熟悉，俞心便充当起了临时导游，一路给他讲小镇的历史和风土人情。

说着，两人来到一条房屋更加破旧的老街前。

街上许多店门都关了，门前晾着腊肉和鱼。唯有一家两开间的店面大敞着门。

突然，门口一个脊背佝偻，头发花白的男人拉住了俞心的衣角。

出于本能反应，程屹警惕地侧了下身，将俞心护到身后。

谁知，那人又重新拉住程屹的衣角。

“请问你要干什么？”程屹顾不得面前陌生男子的表情，语气严肃地问。

可男人像没听见似的，想拉着程屹往前走。

“程屹……他听不见。”俞心赶紧上前解围。她一面挥手和男人打了个招呼，一面向程屹解释，“赵叔叔小时候发高烧，没及时医治后来就聋了。”

面上聚起怜悯，程屹突然忆起上午外婆说过的往事，问道：“你小时候掉进河里，是他救了你吗？”

俞心点头：“外婆连这么久远的事儿都告诉你了呀？”

“能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吗？”程屹一脸抱歉。

俞心为难：“我也不会手语……不过，咱们可以去茶馆里坐坐，赵叔叔在店里帮忙烧水。”

程屹这才注意到他们站在一家茶馆前，店名很特别，名叫“二元茶馆”。

于是，他们主动踏入门槛，被俞心唤为赵叔叔的男子很是开心，咿咿呀呀的领他们坐到长条凳上，便兴冲冲地开始烧水。

茶馆里的陈设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一边是喝茶的地方，木桌子虽然陈旧，但店家擦得十分干净。另一边墙上有一面大镜子。上头贴着“理发修面”四个红字。

“这家茶馆的年纪，比我还大，有七八十年了。”俞心解释道，“现在的店主是老店主的儿子，我小时候常常跟着外公外婆来喝茶。”

“两元一位？”程屹好奇。

俞心肯定地说：“是啊，几十年都没变过。”她指着高处台面上一只只造型各异的茶杯道，“你看，这些茶杯都是街坊邻里放这儿的。最边上一红一蓝两个搪瓷杯是外公外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