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是要结婚的(31)
不是火锅不合他的胃口,这个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自从温辞走后,饮食对于他来说,就只是在维持生命而已。
他从前还会偶尔下厨,会认真钻研温辞爱吃的食物。
现在,家里已经基本不开火了。
厨房冰箱里可供食用的食材只剩下水和酒,可他不常喝酒,酒是给温辞准备的。
他从一个角落里去到另一个角落里,为不引人注目,却又十分引人注目。
因为一个人吃火锅这件事,在人们看来,很孤独。
这种时候,很适合小酌一杯,但秦渝没有。
他涮了两筷子菜就跟服务员要了一碗米饭,很快就结束用餐,给后面排位的人腾了位置。
这天回到家,他久违地胃痛了。
饭菜应当没什么问题,因为那家店本就是以食材干净而闻名,他和温辞从前也去过几次,没出现过不舒服的情况。
药箱在客厅的茶几底下放着,他去到厨房接了一杯温水,然后去客厅找药,忙慌吃了一片,顺势就在沙发上躺下了。
不怪药物起效的快慢,对于疼痛,能忍就不必吃药了,否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屋里开着暖气,温度不低,他穿着冬天的厚睡衣,还是觉得冷。
从前每年冬天沙发上都会叠一床厚毛毯,现在却了无一物,因为那些贴心事向来是温辞在做。
这年冬天,沙发上始终空空如也。
即便冷,他也不想起身回房,后腰贴紧沙发,抬起双脚,脑袋低垂着,将自己蜷起来。
放在胸口处的双手像是两个相互依偎着的小人儿,但效果甚微,更捂不热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已婚的状态伪装了好些年,却遗憾没能成为现实。
他暗暗叹了一声气,还是起身了,在沙发上坐着愣神两秒,强撑起力气回了房间。
温辞当初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多少东西,就一个24寸的行李箱,简单得仿佛只是出国去度个假。
但这个房子里没有留下任何属于温辞个人的私有物。
秦渝不知道温辞收拾到哪里去了,总之狠心地没有留给他。
共同生活所需和屋里的装饰物倒是还在,秦渝从没挪动过位置,他只能拿这些随手可得的东西当做念想。
三个月来,床单被罩他一次没换过。
不是邋遢,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每天都会洗澡,房子也两天一简单清洁,一周一深度清洁。
只有床单被罩,每次都拿出干净的了,思虑两秒后总会放回去。
从前都是抱着温辞睡,现在只能抱着温辞的枕头睡。
还挺委屈的。
胃痛也没有丝毫缓解。
颧骨忽然凉凉的,加重了一丝寒意,秦渝被厚重的被子包裹着还是打了个寒战。
他很多年没哭过了,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了,只觉得这眼泪掉得莫名其妙。
他用袖子蹭了一下眼尾,泪腺一瞬便又止住了。
他闭着眼,口鼻贴着怀里的枕头,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尽量忽视掉身体上的疼痛感,安安静静地酝酿着睡意。
他很艰难地睡着了,却又因噩梦惊醒。
睡前没有脱掉的厚睡衣捂出他一身汗,被子被无情掀开,他仰面躺着,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缓和了好一阵子,才抬手擦掉脸庞与泪水相融的汗渍。
他清楚自己今晚定然再也无法入眠,起身去到厨房喝了一杯温水,又换下汗湿的睡衣,进入浴室冲了个澡。
之后他就没再回卧室了。
他去了书房,从一排排法律相关的书籍中取出了四本画册,在书桌前坐下。
其中一本画册很轻,因为温辞在这本画册被打开后不久就离开了。
他最不喜欢这一本,最先翻开的也是这一本。
他看得很细致,在欣赏,也在深思。
他试图从那些全然不懂的线条和色彩中看出些什么,但他只知道好看,带着一种无用的认同感,很拼命却难以分辨出温辞每每画下一张的心情。
徒劳无益。
要是早有这样的觉悟,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偏偏他现在才深有体会,每一张画卡都代表着一句多真切的我爱你。
温辞曾经呼救过,有藏在画里,但他没能看出来,现在也只是猜测。
他一张张翻阅着,是代表阴郁的蓝色大海,还是小雨淅淅的雨天,是落在阳台憩息却伫立着眺望天边的小鸟,还是藏在破败角落里探头寻求阳光的花骨朵...
他们曾经讨论过彼此的喜欢。
温辞说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任何理由都是非必要条件。
秦渝则认为他们之间的情愫是日积月累的产物。
温辞的说法有其道理,但显得那份爱有些草率,难以保证。
相对的,秦渝认为自己的爱是慎重的,可持续的,他引以为豪。
这种狭隘观点秦渝当初没有说出来,现在也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因为结果表明,温辞的看法才是对的。
就算再慎重又怎么样,没有人能一直抓住爱,它莫名其妙地产生,又莫名其妙地消失,让人不知所措。
如果他再细腻一点,敏锐一点,做得更好一点,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总不至于跟梦里一样,永不相见,留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四本画册,从近期往前翻,在第二本都没看完的时候,他听见了微弱到近乎虚无的闹钟声,是从卧室里传过来的,到起床的时间了。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由于疲劳过度,眼睛干涩,肩颈酸痛,他后靠上背椅,闭上眼捏了捏鼻梁骨,大概休憩了五分钟,不踏实的感觉致使他猛地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