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是要结婚的(43)
秦渝醒了,神色更加痛苦。
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情绪,冗杂在一起,数不清,化不开,再次合上,又多了一丝无奈。
“对不起。”
又是一声十分压抑还带着哽咽的道歉,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跟谁说。
他们都是孤儿,哭这种情绪,从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就很罕见了,更别说外露。
赵毅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秦渝现在仿佛一颗悬在高柜边缘的玻璃珠,风一吹就可能会落地破碎。
他难受的心情也被勾起,但他非常明白,现在不是他跟着崩溃的时候。
温辞离世,对秦渝打击最大,他则其次,现在秦渝垮掉了,他就得好好的,就得时刻保持清醒。
他从衣柜里随便取了套衣服扔在秦渝身上,“起来穿衣服,去医院,你这快烧到40度了,不输水不行。”
“都是我的错。”秦渝没动,头偏向温辞那边,还是没有睁眼,他不敢睁,他谁也不敢看。
赵毅去拉秦渝,“烧糊涂了?起来穿衣服,赶紧的。”
“他给我打过电话。”
“我没接。”
“两个。”
赵毅顿住,预感很不好地问:“什么时候?”
“走之前。”
这个走之前是什么意思,没有必要问。
赵毅松开手,背对着秦渝坐在床边,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用力搓了搓脸,才开口问:“为什么?”
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秦渝的工作性质,没有立马接通电话很正常,谁都有忙的时候,只是那个当下太不凑巧了,温辞一个人在国外已经很孤单,临走前的电话还错过了,他当然会很自责地把一切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赵毅是这样理解的。
他把自己当作一个陪聊,发起人说了,他就顺着聊一聊,如果可以,他愿意帮对方走出来。
秦渝的面色因为发烧因为情绪红得很不自然,他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赵毅就引导性问:“那时候你在忙,对吗?不是你的错。”
“不对。”
“不忙。”
“我原本,是可以接的。”
这也是秦渝之所以会把所有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的原因之一,温辞是带着遗憾走的。
所以他不愿意参与温辞的送别,他不想听到任何安慰的话。
什么节哀顺变,什么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他根本不配听到这些话。
哪怕听到否定的答案,赵毅也没有多想,总归是有原因的,所以他只安静地坐着,听着。
温辞不在后,他们就等同于彼此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又加上发烧的原因,秦渝变得格外脆弱,他不再压抑任何负面情绪,很崩溃地哭出声来。
“我为什么,为什么没接呢,他得有多难过啊。”
赵毅的眼泪被影响着无声落下,他左手握拳抵在口鼻处,牙关紧闭至咬肌明显,明明已经浑身颤抖,还是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不让情况变得更加不可控。
他只知道温辞是在追小偷的时候意外车祸走的,送往医院之后抢救无效。
那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呢?
是在意外发生之前还是之后?
应该是之后吧,否则秦渝不会这么崩溃。
那是在还躺在马路中央的时候,还是在救护车上,还是在医院里?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可怜孤单又狼狈不堪的,跟现在的秦渝一样,仿佛一种没有任何道理的报应。
“他每天都在想我,可我,可我没接他电话。”
“才两个月...”
温辞才离开两个月,原本是奔着更好的前程去的,才两个月而已,化作了一捧抓不住的灵灰回来。
秦渝说话断断续续,“我应该坚持跟去巴黎的,陪在他身边,他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我一次都没去过。”
“我为什么没去,我怎么就没去呢。”
他不停复盘,又不停质问自己,已经认定自己罪大恶极。
秦渝有保证自己能维持生命特征,但不爱喝水,非常不爱,仿佛上厕所这件事很浪费时间,发烧让他的嗓子更加干痒难耐,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习惯性睁眼,对上了温辞,只一眼,就又愧对地再次闭上。
再次开口,他的嗓音里夹杂了更多悔恨。
“你那么爱我,我知道的,你很爱我。”
“我怎么就同意了呢,怎么就让你那么走了呢。”
“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不想跟你分开。”
“我怎么就,怎么就让你察觉到了呢。”
“对不起。”
“你那么敏感,该有多难过啊。”
忽然变了对话人,话也说得越来越莫名其妙,让人摸不清头脑。
“你肯定是不想出国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呢?他都找不到自己的感情发生变数的根本原因,甚至不知道那个时间节点是什么时候。
无望的感觉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他,让他无法放过自己。
温辞曾经的种种异常忽然浮现在赵毅的脑海里,想到那种他曾以为完全不可能的可能,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很慢很慢地偏头看向秦渝,吞咽了两次才犹豫开口:“你,你..”
你不爱他了?
话到嘴边,他又换了种问法,“他,到底为什么出国?”
温辞当初出国,赵毅其实有些生气。
因为就算温辞是因为不喜欢告别才选择悄悄离开,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亲人无异,这还藏着,就显得非常见外。
现在想来,秦渝应该也是不知情的,温辞无一例外地瞒着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