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人通行证(47)
游骋拿起沐浴露,挤出适量搓出泡沫后均匀涂抹全身,听见声响,他戒备地扫了一眼声音来源,目光在纪令闻脸上定格了一瞬。
难怪他留个门要浴巾——他正在洗澡。
纪令闻偏转视线,就见游骋的头发被水打湿,单手在额头和脸颊上,浴巾是随手抓着裹在腰上的,只能堪堪遮挡住重要部位,还有小腿露在外头更是紧实有力。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喉结、肩膀、腹肌都暴露在她的视线当中。
然而尽管光线朦胧,纪令闻依旧能分辨出,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分布着无数条深深的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墨水般附着在肌肤表面,色墨相渗。
在氤氲中,在他肩背被晕染成了极简的黑色与留白,悄然铺展。
纪令闻的感受只能用极度吃惊来形容。
游骋讲过,他只负责清理伪人,管理是管理员的工作。可这些深彻入骨的墨线,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难道他曾在过生死边缘徘徊?
再仔细一看,那些伤疤几乎以艺术性的方式,有秩序地排列着,像流动的纹理一样沿着他那只机械义肢涌动,而右边则较为稀疏。
不过纪令闻没细想,面前人瞬间恢复往常的表情,快得让人以为刚才的一幕是错觉。
“你什么时候来的?”游骋视线自上而下,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全程处变不惊。
他说的不是‘你怎么来了’,而是‘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样的问法,让她听起来自己被当做成了偷窥狂。
纪令闻以为他还没洗完,着急清洗泡沫,赶紧抬脚往外走。
却不想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直接将她拦住。
“去哪儿?你衣服都湿了。”
这句话像是提醒,吐息落在她耳廓,带着某种奇怪的意味。
游骋的咬字加重了读音,纪令闻尴尬,赶紧低下头一看,她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里衣毫无保留地透了出来。
她不得不拢紧了身上的恒温服。
她却死活挣脱不开,他的手就像藤条缠绕在她手腕间,只好通情达理地说:“你这没我换洗的衣服。不是没洗完?你继续。”
“你在这儿我还怎么洗?”
游骋几块匀称且结实的腹肌明晃晃地映在跟前,像是故意作对似的,她越退他越进。
纪令闻:“……”
难道要她湿着衣服待到他洗完才合理?
纪令闻暗想,面上不想跟他纠结下去,指了指旁边的粗砂搓澡布,“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也可以给你搓背。”
“也行。”游骋没讨价还价,转头就将搓澡布送到她手里。
纪令闻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他当真了,“我去叫你两位下属过来。”
还真敢说。
他的目光隔着一层水汽,真假参半落在她身上。
片刻后,喉结无声上下滚动。
“衣服我先借你,记得用完归还。壁橱里的衣服你随便挑。”游骋闷笑,心情似乎上了一个层次。
态度明显是拒绝的,但人已经摆好姿势等着搓澡。
其实她不想帮他搓澡,不过看他都准备好了,很难开口拒绝。
纪令闻看他一眼,索性也没什么抹不开面的了,当着他的面拧开花洒,把他身上的泡沫冲掉了,对准那些墨线猛地叠加力道。
搓不掉。
还是搓不掉。
游骋后背没什么灰,所谓搓灰,不过是想要刺探情况,她暗自庆幸没做出多余的动作,要不然那一下还真要命。
浴室中氧气稀薄,纪令闻似乎能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微微热气,而掌心,在触碰到那些墨线的时候,两者竟然产生了奇妙的融合,仿佛被激活了。
紧接着掌心浮现出了全新的文字。
『我正在看着你。』
纹路上的字迹就像摸黑写出的,每一笔都显得那么随意和凌乱,却不影响阅读。
除此之外,并没有出现上次那样充满矛盾的前言。
这是什么意思?
纪令闻失神地看着掌心上的文字,目光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过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想了想,问:“游骋,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游骋头没抬,说出的话却正经,好似洞察了她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令闻,这么久了,你就没印象吗?”
这话乍一听就提神,再一品更让人用上头,好像她擅自将他从记忆中抹去一样,格外刺骨。
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可纪令闻不得要领,没再有所顾忌,不管不顾地说:“在你出现在我家那天,我的掌心出现了一些文字。就在刚才,在碰到你背上的墨线后,重新显现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在讲述时略去了细节部分,但整个事件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大脑内外之间似乎横隔着一段难以道破的空白,仿若雾霭覆盖。
纪令闻将手伸展到他眼前,露出掌心纹路上的文字,心里也没底,生怕他不信,但她不擅长讲述那些煽情的话,就突然卡住了:“你看……我说到都是真的。”
游骋似有些触动,但注意力没在她手上停留太久。那意思是不想多说?
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紧接着她就被迫离开了浴室。
纪令闻再次查看,彼时手掌空空如也,无事发生。似乎只有她具备这种视角。
游骋拒绝她的回答,明显是无情的,不留余地的。
这,就不得不提‘祂’了。只有纪令闻能感知到的存在必定有猫腻,还能有什么猫腻?还有谁能操控她的精神和意志?感觉其中可能存在着一些逻辑上的漏洞或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