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爹入赘我家后(43)
苏达没接,那人却不依不饶,瞥一眼瓷杯点头示意她接下。
她只能继续想着措辞,试图搪塞过去,干巴巴地留下一句,“这酒太过贵重。”
“我知苏御史为官清廉正直,却不想教出来的女儿也是这般。苏娘子不必客气,也不必有所顾虑,我来是真的有事相商。”将酒杯强塞至她手中,腾出空手向上翻转,亮出手心,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达握着手中的瓷杯,有点骑虎难下。
阿耶的事她从不掺和,此人都越过阿耶来找她了,说明此事,阿耶不同意。
对面那人略带侵略目光正灼灼地望着她。
福来楼向来客人至上,若她惹恼了贵人,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现在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杯中果酒因为她的落身下座而溅出几滴,天青色的儒裙骤然洇出两滴深色。她只用手轻扫两下,便浑然不在意了。
只是对面的视线多停留了几瞬。
苏达抿上一口果酒,用手中动作遮挡对面的目光,“不知郎君有何事需要和我一个小娘子商量?”
“婚事。”
此话一出,苏达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有自己来找小娘子说亲的,人还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郎君亲自与我谈婚事,怕是不妥吧。”
“是我失礼。”
他将半盏瓷杯续填满酒,扬手抬杯一饮而尽。大袖晃动带风,案上青烟陡然变幻轨迹。
“这一杯权当做赔罪。”
瓷杯落案发出清脆一声,他这才坐正身子,郑重开口,“我姓徐,名乾。家中排行第二。”
苏达心中惊骇顿时排山倒海而来,徐是国姓,晟国二皇子,也就是当朝太子,名叫徐乾。
恍神抬手间,竟然把手腕旁的瓷杯带倒。果酒顺势倾洒,苏达骤然起身,怕酒水落到衣裙上。慌乱之间看向太子,怕自己的举动惹人不快。
若是太子不高兴,她的饭碗能保住吗?
人家都已表明身份,她既已起身,便将礼数到位,福了福身恭敬道,“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从容不迫地继续斟酒,直到清透的酒水稍稍溢出杯沿,他才抬头看向苏达,“免礼。苏娘子不必如此。我想知道娘子想法,可想嫁与我。”
她头一次见身份如此高贵之人,这人却纡尊降贵要娶自己?实在太过荒谬。
“太子贵为一国之储。婚事还能如普通百姓一般你情我愿私自做主吗?民女斗胆一问,太子殿下为何娶我?”
太子不语,只是深深地看着苏达,好看的指骨捏着瓷杯递过来。
这人总是让她喝酒干什么!可碍着身份,她也没法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双手接过。
“普通百姓自是不行,可苏娘子是苏御史的女儿,入主东宫当然有资格。”
苏达听了直摇头,抿上一口果酒,荔枝的甜香盖过酒精辛辣,甜滋滋味道地在口中蔓延开来。好像比之前更好喝了一点。
她极少饮酒,每次只是浅尝辄止。酒量只有两三杯,酒品又差。一般不在外喝酒,最多也只是点到为止。
“我从没想过借助阿耶的官职,为自己谋划什么。我阿耶自小就跟我说过,两情相悦是成亲的基础。他希望我能跟心悦之人在一起。”
太子似是不这么认为,他手指置于香炉之上,青烟拐了个弯儿顺着他的指尖继续向上,他似乎觉得极有意思,变幻手势去阻拦烟雾,闲暇之余才满不在乎道,“感情可以培养。”
甜腻的荔枝香气勾着她又抬起瓷杯,她听闻果酒最不醉人,喝不超一杯,应该不碍事。于是大着胆子慢慢啜饮两口。
闻言摇头将瓷杯放下,“太子所言,我不认同。感情是可以培养,可我从小四海奔走,性子散漫,走过山峦迭起,见过百川赴海,黄沙万里拦不住我,烟雨江南留不得我,深宫大院也同样不适合我。”
“苏娘子能随苏御史游历四方,我艳羡不已。可女子总不似男子。”
苏达见说不通,觉得在聊下去怕也没个结果,多说无益,便想拒绝。
“我说了这么久,都只想告知太子,你我并非良配。我不清楚当前朝堂形势,这也不是我一介女流需要了解的。不论太子多需要我阿耶的帮助,都不该来找我商议。我不认为婚姻能够捆绑住什么。”说得有些激愤,语气也变得强硬,苏达心中突觉憋闷,从佩囊里翻出手巾沾两下额角。
“有些闷,我去开窗。”
她起身绕过紧挨着炕桌的屏风,抬手掀开散下的厚重帷幔。在摇曳灯光中久待,微弱日光竟让人有些晃得睁不开眼。推开方格扇窗,湿冷的风夹杂着空气中的土腥味迫不及待地钻进房内。
手搭在窗棱,点点的雨滴被风裹挟着砸在她手上。清凉却黏腻的感觉并不舒服,心中的燥热仿若烛火,被风吹过,摇曳似灭,可过后又死灰复燃,反而愈演愈烈。
区区果酒竟这般烈?
窗外雨后的渠河好像一夕之间长大般,滚滚流水奔流而过,游廊外石墩与舫船的麻绳绷得笔直,仿佛下一瞬就要随河水而去,金鹊桥被薄烟笼罩,时隐时现,走在上面的人好似误入了霭霭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