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121)
素筠娓娓道来:“今日沈公子跟着伏虎去京郊马场学骑马,遇到了顾三公子和几个世家子弟,之后顾三公子他们便跟着沈公子回了嫏嬛殿,现下正帮着打理藏书呢。”
提起沈渊,段曦宁想起了先前与太傅商议太学整改的事,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问:“还需多久他们才能完事?”
素筠猜测道:“估摸着最多再有一旬便能收拾妥当了。”
段曦宁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那就等过几天再让太傅去。”
素筠听不真切,下意识地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段曦宁神神秘秘地摇摇头,指了一摞奏章吩咐道,“派人将这些奏章送回政事堂,再把今日新送到政事堂的奏章取回来。”
到底是人多好办事,自沈渊拐弯抹角地找顾聿衡和那几个世家子弟来帮忙,整理书册便比先前快了许多。
不到半月,殿中所有藏书全部分门别类被摆得整整齐齐。
嫏嬛殿藏书室众多,他将一类书放到一两个藏书室,届时只需在藏书室的门上挂一块木牌便可知此间所藏何书。
嫏嬛殿主殿有三层,沈渊将各类珍贵的孤本都放在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第二层,最下一层放了寻常人常读的书,其他的都放到了最上一层。
如此一来,想要进嫏嬛殿找书就方便了许多,同时也便于守藏史打理。
此外,他还特地在每一层都留出了地方,特意摆了几张书案以供人临时抄录阅览之用。
等这些事料理完毕,顾聿衡才回过味儿来,意识到他们几个似乎白白来给沈渊干了好几日的活儿。
可他也不愿承认自己像伏虎一般头脑简单又好骗,依旧摆着高傲的姿态,提醒沈渊莫忘了赛马之约。
沈渊见他还记着赛马的事,只觉无奈又好笑,点头应下。
到底不好意思让人白干活,沈渊出手大方地请他们和伏虎找来的宿卫们吃酒,聊表谢意。
回头他又给帮忙打理书的宫人们,以及另外派去承明殿洒扫的宫人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
只是与顾聿衡赛马之事到底未能成行。
今年大桓各藩属国要朝贡,又值新田制推行之后一年,正是见效的时候,各个官署都缺人手,尤其缺乏文吏。
顾聿衡这种中过进士的人,自是被各官署争抢着过去料理文书差事。
他自己自然还是愿意做武将的,偏偏大桓最不缺的就是武将,惟有文官实在紧缺。
当初他跟自己亲爹大放厥词,说不想给段曦宁卖命,实是因武将暂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又不想做文官跟那帮人磨嘴皮子,还不如在家里待着自在。
如今段曦宁既然发了话,由不得他挑挑拣拣。
因着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各国朝贡之事,隔天他就被吏部安排进了鸿胪寺,又时常被借调到礼部、户部,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忙得脚不沾地,再没工夫想赛马之事。
如此一来,沈渊倒是清净许多,不用想如何应付他了。
将嫏嬛殿的藏书整理妥当之后,沈渊有了修书的念头,想要效仿西汉刘向、刘歆父子所著《别录》《七略》,专门为嫏嬛殿的藏书编撰一本《嫏嬛略》把嫏嬛殿中的典籍分门别类叙录,让以后来此看书的人只要翻别录便知此间藏书之况。
嫏嬛殿藏书浩瀚,想要校勘、辑佚,叙录成书,只怕不是一时之功。
并且,他如今虽在桓宫,将来在哪儿还不一定。
若以后梁国真的亡了,他一个亡国质子,还不知会被安排到哪儿,也不知能不能在桓宫中待到书编完,自是不敢贸然动手。
沈渊惟有一念头,还不知究竟如何着手,亦不知该不该动笔,便每日流连嫏嬛殿,先行阅览学做沙盘之法。
段曦宁进来时,就见他正在埋头在临时搬来的书案上记录着什么,连她进来都未发觉。
待她背着手悠哉地围着他转了大半圈,他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抬头看到是她,他急忙起身行礼,眸中有些意外亦有些惊喜。
正好,他想同她说修书之事。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凑了过去问:“写什么呢?”
沈渊正要递给她,她立即摆手拒绝:“别给朕,朕又不爱看文绉绉的东西。”
听她这样说,沈渊只好将写的东西放回原位,解释道:“关于沙盘的典籍我实在寻不到,只好从天文历法、堪舆、术数、百工之学、史书之中寻得只言片语,自己摸索,这些是我自己摘录的。”
只要能将她交代的事办好,段曦宁才不在乎都用的是什么办法,随口称赞道:“不错,都学会自己编书了。”
“这些只是手札,算不得我自己编著的书。”沈渊忙解释道,“我确实有想要修书的打算,现下犹豫不决。”
段曦宁不置可否:“想修书就修,缺纸还是缺笔墨?放心,朕再怎么也不至于差你这点儿笔墨纸砚。”
“我……”沈渊颇为顾虑,“我在此为嫏嬛殿修书,是否会遭人非议?修书毕竟不是一时之功,须从长计议。”
“读书人就爱多想。”段曦宁轻嗤,“朕允你修书,怕什么?”
沈渊心中对修书的忐忑似乎一扫而空:“多谢陛下。”
段曦宁懒散地往椅子上一坐,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颐,仔细打量着他,直将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才开口,半开玩笑道:“沈公子,倒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说着她将胳膊按在了他正要整理的书稿上,凑到他跟前问:“先前说要随太傅入学宫授业的话,可还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