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146)
这些年陛下没少在学宫设乱七八糟的学堂,可学宫依旧萧瑟,除了讲兵法的学堂及免束脩的四门学,其他学堂的学子一双手就数得过来,这女学能揽来几个人还真难说。
当初她特设四门学招收天下贫寒子弟,为贫家子弟免除束脩,这才让四门学招来大批学子,不至于太过冷清。
沈渊初入四门学时,因学堂内鱼龙混杂,司业担心他应付不过来,便提议他暂且旁听些时日。
四门学以开蒙及讲授十三经为主,于沈渊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
学子们虽是良莠不齐,总归只是有些顽劣,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过几日,他在四门学中便如鱼得水。
有段曦宁亲自下令,吏部的告身文书连带官服、印绶,恰巧在他正式授业时送到了,这般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告身文书发放之后会令六部皆知,贺兰辛他们得了消息,特意请他吃酒庆贺一番,又知太傅为他取了字,便开始以表字相称。
沈渊十分欣悦,这让他觉着自己并非无所事事,有了极正经的要事做,不像先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大桓的官服做得庄重大气,乃是绣着织金暗云纹的宽大玄袍,文官用进贤冠,武将用武弁大冠。
沈渊本就长身玉立,穿戴上这身冠服显得愈加儒雅清正,颇有名士之风,打马过长街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学宫的学子们也都跑出来看这位新来的气质出尘的先生。
被人夸赞总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可是想起那个总喜欢说他好看的人还未见过他穿官服的样子,沈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便开始盘算着怎样能自然而然地让她看到。
段曦宁一向乃雷厉风行之人,既决定立女学,便宣了李妁、郑英鸣、梁臻宜,并素筠一起商议。
李妁自是喜出望外的,且因她是女医,提议在女学中设立女医堂。
如今大桓女医匮乏,致使许多女子因男女大防而讳疾忌医,最终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若能多些女大夫,能让许多女子免于无妄之灾。
此乃救人之善举,段曦宁自是无有不应的。
在锦绣堂待得久了,郑英鸣深知许多女子最要紧的是学安身立命的本事,而非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因而想在开蒙之后教授算学之类极为实用的学问。
梁臻宜则恰恰相反,被家里人宠爱保护得太好,近日进了司天台,旁人也都当她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平日都让着她,令她想法有些天真不谙世事,不知人间疾苦。
一听要设女学,李妁和郑英鸣谏议设这样那样的学堂,她两眼放光,觉着若是设个教观星术数之学的学堂,岂不是以后会有很多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与她一起观星?
那样她就不是异类了,还有人同她玩。
只是她这想法一经提出,当即便被段曦宁给否决了,知她年纪小不经事,还耐心为她分析利弊。
女医也好,算学也罢,学好了都是能做长久饭碗的,但谁能靠观星吃饱饭的?
梁臻宜平日虽有些娇纵,到底还是明事理的,听其道明缘由,也只好作罢。
几人议了大半日,具体如何设立学堂,如何授业,还需细细商议,大事议完,还有许多细枝末节需一一商定。
段曦宁自然是懒得在小事上费神的,定了大致章程便让她们回去自行议定。
为便于她们行事,随后段曦宁便颁旨,加封郑英鸣为文嘉县主,梁臻宜为玉衡县主,李妁为仁安县主及正二品诰命夫人。
有了先前陛下突然加封长乐郡主的事,如今一口气封了三位县主,朝臣也习以为常了。只要陛下不随意立太子,他们都未有何异议。
此番议事花费了许久工夫,她们三人出宫时已是夕阳西斜,皇城内的人影也渐渐稀疏起来。
出了乾阳宫,几人远远地就见余晖下一道俊逸儒雅的身影缓缓而来。
那人一身文官袍服,看不真切,却让人觉着气度不凡。
现下百官已陆续下值,在其他两人还在纳闷何人会在此时出现在宫内时,梁臻宜一眼就认出来了,嘴快喊他:“沈公子!”
喊完她便后悔了。
哼!
她才不要理他呢!
想想又不甘心,她为何不能直接将他绑回去呢?
强扭的瓜甜不甜,得尝过才知道。
前些年大桓有些刁蛮大小姐榜下捉婿的时候,不就是看上谁就让府卫直接绑回去成亲的吗?
她们都可以,她怎么就不行!
跟爷爷说起这想法,爷爷竟然弹她脑壳!
沈渊对她唤的那一声充耳未闻,既迎面遇上又不好失了礼数,便同她们三人微微一揖皆见了礼。
郑英鸣并不识得他,今日在锦绣堂听闻有些年纪小的女孩儿闲聊,说早上街上有位身着文官袍服的年轻公子打马而过,丰神俊朗,有侧帽风流的独孤信之风范。
她原是不信的,以为不过是这些女孩儿太年轻,没见过世面才会如此,未曾想她们说的竟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朝中问官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竟不知大桓何时有的这般人物。
因沈渊与贺兰辛交好,常去府上拜见,为免失礼,每次登门时总会为贺兰辛的家人备礼,三人中最是与沈渊熟识的当属李妁。
沈渊入学宫授业之事,李妁也听贺兰辛提起过,因而见他穿着官服并不意外,微微颔首与他见礼。
大桓虽民风开放,但三名女子就这么大喇喇站在宫中长街上与外臣闲聊,到底还是有些不合礼数的,彼此见礼过后亦未多言便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