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201)
方才他本就在打靶子玩儿,现下里面依旧空旷无人。
随从们将沈渊押到了靶子旁,绑到了木桩子上。
沈濯犹嫌不够好玩,让人拿了一张旧弓,套在沈渊脖子上,而后将弓挂在架子上,弓弦对准了他的咽喉,致使他只能仰着头无法动弹,稍有不慎便会被弓弦勒得窒息。
做完这些,随从们就躲到了一旁看热闹。
有个将军舅舅,沈濯的骑射武功自然都不差,几乎能百发百中。
他率先瞄准,张弓搭箭,那箭紧贴着沈渊的左耳呼啸而过,在他耳边留下一道血痕。
在随从们的叫好声中,又很快搭上第二支箭。
这次他没有快速放箭,目光在沈渊四周逡巡着,思量这下命中哪里比较合适。
右耳?
双目?
还是四肢?
悬而未决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沈濯的箭头转了许久,才终于瞄准了沈渊的左肩。
沈渊从始至终一动未动,似乎已经与身后的木桩融为一体。
随着箭再次离弦的声音传来,他双手突然挣脱开绳索,猛然后仰脱离桎梏,抓住了飞来的箭矢,回身又拽下方才套着他脖子的长弓。
张弓搭箭,瞄准沈濯,一气呵成。
陡然生此变故,看热闹的随从们登时大惊,忙高喊:“护驾!护驾!”
“慌什么?”面对此番情形,沈濯依旧气定神闲,看向对着自己张弓搭箭的沈渊满是轻蔑。
不过是唬人的花架子罢了。
一个被沈鸿养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以为能吓唬谁?
他毫不留情地嘲讽:“小杂种,知道怎么放箭吗?不会是第一次摸这玩意儿吧?”
沈渊并未多言,只是松开了捏着箭的手。
离弦之箭直冲着沈濯心脏而来,顿时吓得他脸色一变。
堪堪侧身躲闪,左肩依旧被命中。
随从们急忙凑上去扶他。
沈濯不复先前满不在乎,眸中闪过杀意。
他践踏了这小杂种这么多年,对方向来是一声不吭的,这还是第一次敢这般还手。
沈濯并不在意身上的伤,气急败坏地命令:“去把这小杂种押过来,孤要叫他生不如死!”
沈渊极为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转身又把方才那支擦着他耳边飞过的箭用力拔了下来,再次张弓,瞄准了沈濯眉心。
从他离开云京那一刻起,就已经在等着这一刻了。
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要让沈濯不得好死。
在沈濯的爪牙扑过来之前,他将这一箭放了出去,旋即便被扑上来的两名随从按倒。
他立即奋力挣脱,抓起那张旧弓,勒住了他们的脖颈,干脆利落地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其余随从见此,吓得作鸟兽散,惊慌失措地喊护卫来。
解决了这些随从,沈渊立即上前查看,未料到后面那箭只是命中了沈濯右眼,未曾取他性命。
沈濯疼得满地打滚,正要骂他,被他当即用弓弦勒住脖子。
这本来就是一张旧弓,弓弦很快承受不住断了,他又立刻徒手拉着弓弦继续勒住不松手。
“沈濯,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沈渊手上使力,满目猩红,带着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若是我能过得如意,不介意以德报怨,积德行善。”
他拼尽全身力气拉着弓弦,脑海里不由地回想起当年在陇西,段曦宁说过的话。
有时候杀人,是因为那人该死。
有时候,是生死之争。
还有时候,杀人不过是手段。
既已做下,落子无悔。
如今,既然恨不了旁人,那便叫沈濯为他这污糟的一生偿命好了。
既是因沈濯本就该死,也因这是你死我活的争夺,更是因这是他发泄心中愤恨的手段。
他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那多年欺凌他的沈濯又凭什么好好活着?
他从来都相信因果报应。
只是有时报应会来得很迟,他等不得。
“可惜,事与愿违。”弓弦之下,沈濯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我如今心里很不痛快,想要发泄,又不想伤及无辜,想来想去,只有找你了!”
“从我会走路开始,你就在欺凌我,将我推进河里、关进废弃宫殿、害死母后留下照顾我的婢女、坑杀我的侍从……你这种恶棍,早就该死了。”
“记住,这是你自己找死的!”
“若是张庆远没有派人去绑我来,或许我给沈鸿下葬之后就能想开些,这辈子都不会找上你!”
“偏偏你要自寻死路!”
“惟有杀了你,我才不会愧疚,才会稍稍开心些。”
“那就,借汝项上人头一用!”
第116章 东窗事发
“竖子敢尔!”
张庆远匆匆赶来, 见此情形,目眦欲裂。
沈渊手上力道丝毫未松懈,见他赶来, 不由冷笑:“张庆远,你装什么?真在乎你这好外甥,还抓我来做什么?”
“不就是嫌弃你这外甥劣迹斑斑, 且无论如何描补也算不得正统?”
一边说着, 他又快速将沈濯左肩的箭拔出来重新刺入本该瞄准的心脏。
既下杀手, 就要做绝。
这一趟, 他不能白来。
意识到沈濯应当是神仙难救了, 他这才松手,反复在沈濯还算干净的衣角擦拭着手上血迹, 冷冷看着对他怒目而视、派人将他围了的张庆远。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想,陛下说过,他这是握笔的手, 不应当轻易沾染人命。现下却又沾了许多血迹, 他得赶紧擦干净,免得以后被她嫌弃。
张庆远怒极而笑, 咬牙切齿道:“我真是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