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43)
素筠不再多问,只一板一眼道:“这些人玩忽职守致使公子抱恙,我已罚了他们,再给公子换些尽责的来。”
沈渊本想说不必麻烦,却不好拂她的意,便道:“有劳姑姑了。”
“公子还是让人去请太医来看看,秋日凉,莫硬撑着。”
素筠叮嘱了一句,转身要出去,又被他叫住。
沈渊将昨夜段曦宁留下的螭龙佩呈上,道:“这玉佩贵重,我不能收,还请姑姑代为转交给陛下,替我多谢陛下好意。”
素筠先是愣了一下,看向他淡然的脸庞,随后才抬手接了过来:“我会转呈陛下,公子的意思也会代为传达。”
目送她离去,沈渊赶紧出去查看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商陆,轻声问:“可还好?”
“公子,这位素筠姑姑好吓人啊!”商陆疼得哀嚎了两声,嘟囔道,“跟那位女皇陛下一样吓人。”
沈渊扶他起来,警示道:“莫胡言,当心祸从口出。”
说着便忍不住咳了几声。
商陆忙问:“公子,你病了?”
“昨夜受了些凉。”沈渊只道,“一会儿我让人请太医来看看,给你也开些伤药。”
商陆听了颇为愧疚:“是我不好,让公子受凉了。”
“没事的,我无碍。”沈渊安慰道。
宣政殿内,素筠回来时,段曦宁刚批阅完户部的奏章,又找来往年的田赋文书翻看。
抬头见她手里拿着螭龙佩,段曦宁放下手中文书问:“你怎么又把它拿回来了?”
“是沈公子,托我转呈陛下。”素筠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道,“陛下还是莫拿它乱送人了。”
段曦宁不在意道:“身外之物罢了,朕又不差这一块玉佩。”
素筠不再多言,转而道:“沈公子,似是病了,听他咳了几声。”
“病了?”段曦宁诧异,“这也太弱不禁风了,请太医了吗?”
素筠点点头:“臣回来时,已经叫人去请了。”
“嗯。”段曦宁听了便不再多问。
素筠见她面色微沉,似是愁眉不展,不由地关切道:“陛下可是为何事烦忧?”
段曦宁抬手敲了敲案上文书:“户部又跟朕哭穷了,也不知我大桓何时才能富庶起来?日后伐蜀的粮饷何时能凑齐?”
“想要富庶,无非是开源节流。”素筠谏议道,“陛下已节俭至极,百官多清流直臣,如今只怕已无可节流之处,须多寻开源之法。”
不得不说,她家陛下当得上最为节俭的皇帝了。四时常服几年也不见换新的,吃喝从不追求什么山珍海味,不纳后宫,不大肆设宴,更从不铺张,快要赶得上苦行僧了。
且陛下对贪官污吏格外心狠手辣,在她手下敢贪赃枉法,那可不是一刀砍头那么容易,必要叫人不得好死。
这股清廉的肃杀之风,后来直直刮了三朝才息。
自然这都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节流节流,朕倒是想多节流,却总有要大把花钱的地方。”段曦宁叹了口气道,“太庙塌了,约莫又得不少银子修缮。”
素筠一惊:“太庙?不知是太庙的哪座寝殿?”
“应当不是父皇的。”段曦宁猜测道,“若是父皇的,早有老匹夫跳出来要朕下罪己诏了。”
素筠询问:“那陛下可有何打算?”
段曦宁只道:“总得叫太常过来问过实情,才好定夺。”
素筠一听便知,只要不是供奉先皇的寝殿塌陷,她这是连太庙修缮的钱都打算省了,舍不得多花一分。
两人说话间,有宫人来禀,说是太常到了。
段曦宁不再多说,命人宣他进来。
太常见到她时,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连忙哆哆嗦嗦伏地告罪,生怕她因太庙梁塌一事而降罪。
段曦宁见他这样就莫名不耐烦,阴阳怪气道:“你这幅德行做什么?太庙是你震塌的?”
太常一下不知如何接茬,悄悄擦了擦额头上冒的冷汗,直呼恕罪。
阴阳怪气了一句之后,段曦宁便直说正题:“太庙榻陷的寝殿是哪一座?”
太常冷汗涔涔道:“是,是正殿后面的祧庙。”
天子宗庙多为九庙,是能用来分别供奉九位帝王的寝殿。可一个王朝若传续许久,不止有九帝,多出来的灵位总不好拿去当柴烧,便都放在正殿之后的祧庙统一供奉。
与九庙相比,祧庙便没那么要紧了,因而当初修的时候就是东拼西凑的,大梁还是从前朝太庙拆过来的,塌了也不稀奇。
素筠眼见段曦宁闻言之后神色微微一松,听她又问:“工部可派人去过?”
太常恭敬回道:“梁塌次日,工部柳尚书便亲自来过,已与臣拟好了重建的章程,不日便能动工。”
“户部呢?”
段曦宁冷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叫人无从揣测她的心思。
太常暗暗擦了冷汗,如实道:“户部的夏尚书也来过,直言国库空虚,让臣不可大手大脚,一应花费,当省则省,将臣重建所需削减到了十之有三。”
言罢,太常还小心地觑了段曦宁的脸色,只见她仍是阴着脸,无法探知她的心思。
段曦宁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无意摩挲着手中奏章,眉头微皱,久久未言,好一会儿,才吩咐内侍:“去户部叫夏元璐过来。”
太常一听这话,将头埋得更低,唯恐她要问罪,却只听她道:“你且退下,按户部所拨银钱尽心整修便是。若再有下次,朕便送你和柳端明去见父皇。”
太常明显一抖,急忙伏地领命,好生表了一番忠心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