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69)
沈渊一听,犹豫了片刻,问:“我能去看看那片梅林吗?”
“这……”空青迟疑,劝道,“您还未痊愈,外面天寒,当心受凉。”
“我已经好多了。”沈渊忙道,“我会小心些,不让你为难。”
今年他有机会得见大雪纷飞,若能再见雪中梅花盛开,乃是一大幸事。
世事无常,生死更无常,还不知明年梅花盛开时他还在不在世,有没有机会看到。
如今他既有此机会,若是白白错过,岂不是为自己留遗憾?
小山上的凉亭内,裴云起落下一白子,眼见转瞬间就被一颗黑子挡住了去路,面上不由懊悔,道:“陛下棋艺,更甚从前了。”
“是你这臭棋篓子臭得更甚从前吧?”段曦宁嫌弃道,“要不你以后还是回去跟你小孙子玩儿五星连珠得了。”
裴云起差点儿被她这话气个仰倒,赶紧在心里给自己顺气。
这是陛下,这是陛下,她这嘴就这德行,不能跟她一般计较。
不行,这口气忍不下,怎么说他的棋艺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能让她这么笑话?
正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却见对面的陛下忽然起身,踩着凉亭的围栏飞身而起,朝远处那片梅花林而去。
他的不忿随着远去的飞影化作了一声感慨,会轻功可真潇洒!
九州池边的梅林在雪地中傲然怒放,在银装素裹中映出一片火红。
空青有几分不放心,念叨着:“公子,说好了,出来转转我们便回去。”
“好。”
沈渊眼睛一瞬都不舍得离开眼前的梅花,正伸出手想要将花枝上的积雪拂落,就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带得梅枝上的雪簌簌飞落。
他定睛一看:“陛下?”
第40章 牙尖嘴利
段曦宁在他面前站定, 负手而立,问:“你怎么在这儿?”
沈渊朝她一揖之后回道:“想着雪中定有寒梅怒放,便想学书中雅士踏雪寻梅罢了。”
“如何?”段曦宁扫了一眼自己已经快看腻了的梅林, 不明白这玩意儿有啥可看的,挑眉问,“此情此景与书中相比, 谁更胜一筹?”
沈渊眸子亮晶晶的:“书中千言万语, 自是难与亲眼所见相较。”
段曦宁点点头道:“那就多出来转转, 总闷在屋子里没病也生出病了。”
沈渊好奇地问:“陛下亦是出来赏景吗?”
“是啊。”段曦宁随口道, “难得放晴, 出来透气。”
两人并肩漫步在梅树间,偶尔碰到花枝, 便有点点白雪落在肩头。
沈渊扭头看见她肩头的雪花,下意识地想为她拂去,却还是止住了想要抬手的动作,默默地移开视线, 看着片片盛着白雪的梅花, 道:“梅香清冽,不知若将花瓣上的雪扫下来煮茶, 是否别有一番意趣。”
段曦宁是难以懂得文人墨客的风雅的,颇为煞风景地问:“直接摘梅花酿酒就行了, 这雪跟水不一个味儿吗?”
沈渊一噎, 劝道:“好花无须折,安足忘君忧。”
段曦宁却朗声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扭头狡黠一笑:“朕请你看一场梅花雨如何?”
沈渊有几分疑惑, 还未说什么,只见她朝着一旁的梅树挥出一掌, 掌心不断翻转,便有片片梅花像是应声而动,离开了枝头,慢慢聚拢,随着她回收的手掌向着他们飞来。
点点花瓣如前几日他总坐在窗边看到的飞雪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却比雪落更加动人心弦,如梦如幻,令人陶醉。
沈渊眸中的震撼与惊艳难以言表,仰头看着轻盈飘落的花瓣,只觉不似人间之景。
“这……”他目瞪口呆,万语千言在这样的美景前似乎都黯然失色。
段曦宁得意地看着他看呆了的模样,问:“如何?”
“花飞随风舞,缭乱轻似梦。”沈渊不由自主地喃喃着,“拈花成雨,陛下当真神乎其技。”
段曦宁一笑:“雕虫小技而已,与那天给你治病所耗内力相比,不值一提。
她为他真气洗髓的事,沈渊自然听秦老太医提起过,郑重地朝她施礼:“还未谢过陛下救命之恩。”
段曦宁就不是个会客气的人,眉头微挑道:“好说,有你谢的时候。你先将自己养得康健再说,病秧子可什么都做不了。”
沈渊怔了一下,应道:“好。”
“你慢慢逛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段曦宁扔下这么一句,便踏着梅枝朝着高处的凉亭飞身而起。
凉亭内,裴云起收回了目不转睛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棋盘之上,一副苦思破局之法的模样。
“偷看就偷看,装什么装,假正经!”
段曦宁在他对面坐下,嗤笑道。
裴云起忍了忍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觉得下这么一趟棋他能被气得少活三月。
他调侃道:“陛下何时对一个人如此上心了?”
段曦宁凉凉道:“久病之人,人命关天,朕自然在乎。倘若爱卿哪日病得下不来床,朕定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她说的不是虚言。
去岁裴云起偶感风寒,她可是专门带着太医登门探望过。
裴云起一噎,怪声怪气道:“不知陛下嘘寒问暖时,臣是否亦有幸得观这梅花雨。”
段曦宁轻嘲:“别扯了,你一把年纪了看个鬼的梅花雨,老菜皮沾新醋,也不害臊。”
裴云起一时无言,无奈摇摇头,半开玩笑道:“臣看伐蜀之事陛下不必过多筹谋,单枪匹马去剑门关下,一张嘴皮子就能把那镇守剑门关的韦玄忠说得悔不该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