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7)
正当他思绪万千时,帐外响起一阵嘈杂,似是他的侍从商陆与人起了争执。
他正要起身出去查看,就有将士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白天接他过来的贺兰辛。
他清楚贺兰辛是那女皇的心腹,必定是女皇要找他,贺兰辛才会专门过来。
能劳动女皇的亲卫亲自过来,定是大事,难不成是要当众斩了他祭旗?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下一凛,盈满死亡的恐惧,只得面上强装镇定,客气地问:“贺兰将军到访,可有要事?”
贺兰辛当日在大殿之上也曾见过他,那时便暗自惊叹世间真有谪仙降世,如今再仔细打量仍旧惊艳。
都说灯下看美人,原本就惊艳夺目的人在灯火映照下更不像真人,山精鬼魅一般,摄人心魄,看得贺兰辛心中一突。
他们的陛下或许真的会为这样的颜色失了分寸,乱了心智。
可她是他见过的心志最为坚定的人,真的不会免俗吗?
此刻他有些不敢确定。
敛下打量的视线,贺兰辛干咳道:“沈七公子,陛下召你入寝,请随我来。”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贺兰辛也有点儿别扭,总觉得自己这会儿好像变成了尚寝局的内侍,还得给她操心内帷之事。
沈渊自是听出了言外之意,惊愕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着未动。
贺兰辛刚说完,便有两名甲士上前,表面做着请他去的姿态,只怕他若不从便会直接押他过去。
沈渊自知反抗不得,只能乖乖从命。
他既然选择来为质,心中自然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活下来才是要紧。
蝼蚁尚且偷生,他又何必找死?
段曦宁还未回到帐中,此刻中军大帐内空无一人,这让沈渊紧张万分的心缓和了几分。
贺兰辛只让人给他上了壶热茶,留他一人在此等候,领着其他人守在门外。
他坐在桌前,看着那壶热茶袅袅升起的白烟,茫然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不觉便出了神,都未注意到一道人影晃晃悠悠地进了大帐。
行军在外,段曦宁等闲亦不会让人随便进自己的大帐,尤其是晚上,更是不准任何人闯入。
今日她喝酒喝得高兴,防备心也给喝没了。进来时贺兰辛仿佛跟他说了什么,她也不耐烦听,更没察觉到帐内还有别人。自顾自地卸了甲,准备脱衣服时才意识到不对劲。
有人进了她帐中!
段曦宁的酒一下醒了大半,飞快地拔剑挥向来人,听到一个声音才停了下来。
那是如清泉划过的声音:“参见陛下。”
第4章 天之骄女
段曦宁见是沈渊,诧异地收回剑,戒备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沈渊被她凌厉的剑锋直指咽喉,顿觉自己的脑袋方才仿佛摇晃了几下,险些直接滚落。
兀自镇定,听她问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是她派人将他叫来的,不知这又是唱的哪出?
难不成是贺兰辛自作主张?
对其意图不明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拱手如实答道:“贺兰将军言称,是陛下召臣前来。”
段曦宁恍然,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喝多了,酒气上头指使贺兰辛去干的好事。
她打量着眼前如玉纯净的少年,未曾言语,不知在想什么。
帐中一下静得出奇。
他墨发只简单松垮地用发带束在脑后,比起当日在大殿之上多了几分慵懒随意,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更加不似真人。
久久未听她出声,闻到她身上似乎有酒气,不由地忐忑起来。
她收了手中剑放好,随口道:“朕喝醉了,一时脑热叫你来的。”
听她如是说,他眸中闪过一丝希冀。
看她不似好色昏聩之徒,现下清醒了,是不是会放他走?
毕竟他们也才第二次见面,他也不是什么貌胜潘安的天仙,这位女皇不至于见色起意到如此地步吧?
虽说他是男子,不在乎什么清白贞洁的,但被迫与只见过两面的女子太过亲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能免则免。
可是他腾起的希冀很快被浇灭,只听对方道:“正好,你先在此候着,莫叫旁人进来。”
沈渊垂眸掩饰眸中的失望,微微俯首,露出一截白净无暇的脖子,整个人像一只困于笼中的仙鹤,眉目低垂地长揖应道:“是。”
他心神不定地坐了回去,看着她去了屏风后面,听着清晰传来的水声,思绪愈发烦乱。
他不是无知小儿,隐隐能猜到她可能想要对他做什么,心中迷茫而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想起自己来之前,沈濯对他的冷嘲热讽。
从前他对此早习以为常,已能自觉当对方在犬吠,并不会往心里去。
此时此刻,却莫名应景,那些谩骂之声不受控制地回荡在他脑海中,勾起了他那单薄脆弱的廉耻心。
没做过什么事时,他自然不会将那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
可眼下,他岂不是正要做那些人口中的,不知羞耻之事吗?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种事归根结底吃不了什么亏,不必往心里去。
并且,这女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神思游离,正胡思乱想地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有一大块洁白的拭巾和一把桃木梳子劈头盖脸地砸进了他怀里。
待他回过神来,那女皇已大马金刀地在他对面落座。
她长发散落,着一件足以遮到脚面的长裙,整个人奇异地显出了几分柔和。
“发什么呆呢?”段曦宁支使道,“过来给朕将头发擦干理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