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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与质子(82)

作者: 鸢飞羽 阅读记录

她不死心又问:“秦时明月汉时关,下一句是什么?”

他脱口而出:“万里长征人未还。”

“已报生擒吐谷浑,上一句?”

“前军夜战洮河北。”

竟能对答如流,这回她换了个难一些的:“《管子·牧民》四顺篇,第二句是什么?”

“民恶忧劳,我佚乐之。”仍旧是不假思索回答出来,他不解地看向她,“陛下是想考校我的学问吗?”

她仔细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气馁道:“你没醉啊,酒量就这么好?”

看她有些失望,他犹豫道:“那我,那我再喝一坛试试?”

她一下被逗笑了,赶紧阻拦:“别,酒气伤身,别再给你喝病了。”

“我没事的。”沈渊摇摇头,却被她的笑容晃了神,愣愣的,许久都未曾收回盯着她看的视线。

段曦宁叫人将满桌子吃得差不多的残羹冷炙都撤了下去,慵懒地支颐盯着他看,直看得他带着酒气的脸庞烧了起来,突然问:“沈渊,庄舄越吟,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

“此言出自汉代王粲的《登楼赋》: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沈渊不假思索道,“庄舄原为越人,仕于楚,病中仍思念故国,作越声吟。”

一口气说完,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兄长信中写的典故么?

心下一沉,他忐忑地看向她,却见她面色如常,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果然,乡音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陛下……”他摸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说故国,她却说的是思乡。

他想辩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何必说得太明白呢?

段曦宁紧接着便反问:“你以为呢?”

沈渊便顺着她所解思乡之意道:“形容不识识乡音,乡音总是最令人难以忘却的。”

她又故意逗他,凑近了道:“那你说几句吴侬软语给朕听听。”

知道她在玩笑,他也顺着她,用吴地方言吟了句诗:“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南北方言自是差别极大,听在耳中犹如天外之音。

段曦宁一头雾水听完,不住摇头:“好听归好听,朕听不懂。”

沈渊简短地解释:“是曹子建的诗。”

他向来不会撒谎,却也不敢真的说其中含义,只得含糊其辞。

曹子建之才名,段曦宁自是知道的,却因不喜诗词歌赋,没看过其诗赋,囫囵点头称赞:“不愧是才高八斗之人。”

沈渊被她看得心虚,唯恐隐秘心思被看穿,见暮色四合,宫人有条不紊地进来掌灯,赶紧起身打算告辞。

第48章 爆竹声中

段曦宁还是不太相信他这没怎么喝过酒的人, 竟然喝了一坛子都没事,只以为他酒劲上头得慢,又试了试他。

见他依旧没事人似的, 这才放他回去。

看外面天黑了,便命素筠派了个内侍为沈渊掌灯。

漫天飞雪终于停了,皑皑白雪映衬着天地都明亮许多。

沈渊不疾不徐地走着, 看着满眼雪白, 只觉得天地茫茫, 不知何处是归途。

回想着她的话, 觉着有几分道理, 总要对得起一样。

可是他能对得起谁呢?

回到承明殿时,空青正守在门口, 见他终于回来,稍稍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听送他回来的内侍说他喝了酒, 空青给了那内侍赏钱道了谢, 赶紧上前扶住他。

沈渊神智清明得很,抽回胳膊就朝殿内走去:“空青, 不用扶我,我没事。”

“公子, 你哪里难不难受?”空青担心地问, “可用了饭了?奴婢去给你煮醒酒汤和清粥来。”

沈渊赶紧抬手制止:“不用麻烦,给我倒杯热茶就好。”

空青赶紧照做,还不忘念叨他:“公子, 你身子不好,怎么能饮酒呢?”

“空青, 我在习武,又有太医一直调理,或许比你要康健。”沈渊接过热茶一饮而尽,一板一眼道,“习武还是有好处的。”

“好好好。”空青无奈应和。

纵使他说没事,空青还是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侍候他沐浴更衣之后歇下。

沈渊酒后的梦混乱得很,一会儿是一片混战、掠民为粮的血腥乱世,一会儿是繁花锦绣、八方来朝的盛世,一会儿看到段曦宁于原上纵马飞驰,一会儿又看到她在浴血奋战。

而后,他看到一支利箭指向了马背上的段曦宁,直冲命门。

他想要喊她躲开,想要冲上前去拉开她,却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利箭没入她的后心。

到最后,他只看到她回头,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要!”这两个字鲠在他喉间,将他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时他还惊魂未定,不知今夕何夕。

明月珠柔和的光渐渐抚平了他的惊悸,让他心安了许多,稍稍松了一口气。

再回想方才的梦,却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朦朦胧胧的,如雾里看花,再没有梦中那种身临其境之感了。

天色虽早,他却再也难以入眠,起身拿起书卷想要看会儿书打发时间,却心烦意乱看不进去,在脑海中胡思乱想,想兄长的信,想段曦宁说过的话。

兄长对他关怀有加,如兄如父,是他最亲的人,手足之情最是难以割舍。

更何况,那是他的故国,无论如何他都在那里出生长大,受那里的百姓衣食供奉。

他不能做弃国弃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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