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89)
究竟是真是假无人在乎,但坊间百姓都愿意信这个说法。
段曦宁转头去扶推搡时摔倒的老板娘和那卖唱姑娘,询问:“好姐姐,可还好?”
老板娘借力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发髻和衣衫,忙去安慰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姑娘,摇摇头道:“多谢,我没事。”
老板娘搂着惊恐未散的姑娘,轻拍着她的背,叹道:“摊上这么个爹,真是造孽!”
那姑娘怯生生地看向段曦宁,细声弱气行礼道谢:“奴家南枝,多谢夫人出手相助。”
段曦宁看向她笑得温和:“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是个好名字。”
南枝腼腆道:“夫人谬赞。”
同老板娘扶着南枝坐下,段曦宁好奇地问:“那真是你亲爹?怎么是这么个玩意儿?”
南枝眸中含泪,带着几分悲愤道:“是。祖父过世后,他愈发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所顾忌,我唱曲挣的钱也全被他搜刮走了。他还不知足,还要卖了我!”
说到伤心处,南枝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段曦宁温声问:“你家里其他人呢?”
南枝哀哀道:“娘亲总被他打,最后愤而投河了。祖母早年也被他气出一身病,得了场急病去了。原本祖父带着我四处卖唱讨生活,前年祖父也没了。”
段曦宁面露同情,摸了摸腰间想起自己从不带钱,转头看向管钱的王禛,准备叫他拿些银子。
谁料王禛还鹌鹑似的埋头扒饭,不敢抬头,让她不由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一把年纪了就长个吃饭的窟窿,也不怕撑死!
两桌子人竟只有偷偷看她的沈渊大概猜出了她的意思,起身拿了袋银子过来给她。
段曦宁在手里掂了掂,觉着轻重还行,就拉过南枝的手,放在了她手中:“拿着这些钱,你一个孤女生存不易,善自珍重。”
南枝连忙用力推了出去:“夫人为我仗义执言,我不能要夫人的钱!”
段曦宁给她按了回去:“没事,就当是我积德行善。”
“真的不用!”南枝怎不都不肯收,死命地把钱往外推,“我自己可以挣钱的!”
沈渊觉着段曦宁约莫是不爱与人这般来回推拒,及时帮腔道:“我阿姐平日里最看不得女子孤苦,最爱仗义疏财,姑娘收下吧,否则会叫她心中难安。姑娘拿着这些钱好好活着,才是不辜负她一番好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扯了扯段曦宁的袖子,说完又朝南枝和老板娘点了点头:“阿姐还未用完饭,便不打扰二位了。”
段曦宁会意,立即起身同他一起回去,忍不住压着声音调侃一句:“阿姐叫得可真顺口,再叫一声听听。”
沈渊耳根一红,有些不自在地小声道:“先,先吃饭,菜都要凉了。”
第52章 骄阳明媚
入夜, 段曦宁站在楼上,仰头看了看雨幕外黯淡无月的天空,眸色沉沉, 不知在想些什么。
淅淅沥沥的春雨带来的潮湿寒意叫人心里莫名烦躁。
“你,你似乎心绪不佳。”客栈人多眼杂,沈渊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私下里“阿姐”也不太叫得出口了, 只问, “是因为那位姑娘的事?”
段曦宁扭头瞥了他一眼, 戏谑:“没大没小的, 怎么不叫阿姐了?”
沈渊一噎,旋即大胆揣测:“天下如那位姑娘这般苦命的女子不知凡几, 你却无法全都帮到她们。甚至于对那位姑娘,你也不知该如何相帮,因而觉着心烦。”
正是因为不知如何相助,她只能想到给些银两, 好让那位姑娘能稍稍好过一些。
可她也清楚, 这治标不治本,所以心中烦闷。
“是啊。”段曦宁轻叹一声, 正经了几分,“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其实我无能为力的地方多得很。”
“其实, 对这些孤苦女子,甚至对天下人来说,天下太平, 安居乐业,宇内澄清, 不用受战乱之苦,便已经是帮到她们了。”沈渊宽慰道,“你已尽其心,不必如此烦忧。”
他在史书上看过真正的乱世是怎样的。
四海渊黑,中原血红,有生不如无生,为人不若为鬼。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女子若活在这样的乱世,下场可想而知。
能终结乱世,已经是大功德了。
段曦宁笑着打趣:“出来一趟,倒是愈发会说话了。”
沈渊面上闪过一丝赧然,正要说什么,下面院子里一袭素衣从外面进来的南枝就看到了他们,激动地与他们打招呼:“恩人!”
段曦宁随和地问:“南枝姑娘,这是去哪儿了?”
“我……”南枝眸色暗了暗,犹豫片刻道,“我去拿草席一卷将他埋了,给他烧了些纸钱,也算是谢他生我一场。”
这是她的私事,段曦宁不欲就此多问,转了话头道:“姑娘以后,可有何打算?”
南枝苦笑:“我不知该如何,总归日子还是要过的。”
段曦宁默然,一时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只有些生硬地安慰:“日子会好起来的,天色不早,你早些歇息。”
南枝客气地施了一礼道:“更深露重,恩人也要珍重自身。”
目视她回房,段曦宁转头看向沈渊,道:“差点儿忘了,白日里用了你的钱,回头让王禛把钱还你。”
“不必。”沈渊巴不得能有帮上她忙的时候,赶紧道,“就当是我随你日行一善。”
段曦宁轻笑一声:“好。”
她并未有在长安停留的打算,翌日午后雨停便又准备启程。
段景翊和王禛皆有些遗憾,还以为能在长安城多待几日,没想到又要急匆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