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到底在等谁(4)
江知缇被另一个丫头骂一句“碍事”后踢一脚赶了出去,她就这么光着脚,踩着雪看她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像鱼儿一般,涌进来又游出去。
她有些茫然地转身回头去,看那边的秀红院。
没有见到那个粉裳身影。
被踢了一脚的大腿隐隐作疼,她便拖着瘸腿,准备躲去柴房。
可未等她去到柴房,她便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素衣少年。
这是另一个。
与掌柜儿子一同来的是还有一个少年的,只是大家都忙着簇拥那小少爷,一时没有注意到小少爷身后,毫无存在感的另一位少年。
素衣少年腰间坠一枚青绿色的玉佩,玉佩下方是银铃铛,银铃铛再往下,是长长的素色流苏。
她被这块玉佩迷住眼。
很漂亮。
可是又很熟悉。
“……你先沐浴休息,你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也疲乏,除害一事也不急。”
素衣少年的前方,是掌柜拉着那小少爷絮絮叨叨,小少爷有些许不耐烦,但也点了点头。
人走远了,江知缇愣在原地远远地望,直至双眸发酸。
一种名为“羡慕”的情愫在小傻子的心底郁结。
她懵懂,痴傻,但不是失智,大多是迟钝,一时半会没能明白旁人的意思。
除了莲璃会耐心地重复让她明白,一般茶楼里的人一次等不到回应后便骂她是傻子或者哑巴。
那个存在感极低的素衣少年在茶楼后面住了两日,江知缇也远远地跟着他,望了他两日。
“……师父给你的盘缠不够吗?叫你找个酒家好生吃一顿,你竟然找个这么简陋的?”
声音不小,饶是在远处喂着马草的江知缇都能听得清楚。
总有些人是不必见其样貌,光是听见声音也能够辨认的——比如说这位,从来到便一直备受关注的茶楼小少爷。
同时亦是江湖玄门派别位列前茅——天问轩,乾坤卦象派别下有名的天资聪慧跋扈小师弟。
“但这盘缠只足够我们这几日的来回花销。”
说这话的人是另一位素衣少年,他眉头紧皱,因为小师弟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这么一番耍性子,已经引得路人驻足,还投来些许异样的目光。
“反正我不可能在这么简陋的酒家坐下,你自己想法子!”
他跋扈惯了,从天问轩赶路来到此地,他本就憋着一股不满,想着好生吃一顿,这下看见方子泓找的酒家,这股不满便找到了发泄点。
想他可是师父手下最聪慧出色,最喜爱的弟子,只消他突破下一境界,便有极大机会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仅凭这么一份优异,宗门里有太多弟子向他示好,只求与他打好关系。
且他前途无量,只要是外门有的,从来是要什么,师父便给什么。
这次下山他们唯一的代步工具是马。然马匹也有疲累时刻,跑一段路便要停下来歇息,耽误不少时间;加之这一路来时而夹杂风雪,吃的是干粮饼子,睡的也没多好。
他本以为赶到镇上了能好生享受一番,结果一见到这不如自己寻常半分的环境,登时便有了落差感……林林总总,可以说是这位跋扈小师弟捱的最苦的苦了。
方子泓:“……”
来往投来异样目光的人更多了,犹如被针扎,但他不能骂师弟——这是师父给他的任务,他要照顾好这个师弟一路到回去,也要看看能不能在此寻到机缘,助力师弟突破瓶颈。
忍了又忍,方子泓只得尽可能平静地开口:“这里人多,味道必然是不错的。或许先在这儿吃一顿,待到明日我再——。”
“真的是……果真愚钝!难怪这么些年了都不见长进!”小师弟打断他,骂骂咧咧。
“我也累了,懒得跟你这种蠢材计较……”
他一边骂,一边自顾自地走入酒家,嚣张的气焰以及不凡的穿着叫旁人不敢靠近,纷纷让开些道。
方子泓:“……”
忍。
他技不如人,这本就是不争事实。
方子泓在旁人眼里俨然成为受气包,他跟在那师弟后脚进酒家,闷声不吭地给掌柜多加些银两,只求掌柜不要因此心生芥蒂。
后面的江知缇听得不真切,且她迟钝。
不过这么些日子后,她终于后知后觉镇子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是有妖魔害人,一连好些日子都在河道边发现死人,死相惨烈,不似凡人所为,于是富甲一方的镇长花银两请了离小镇近些的天问轩门派弟子下山。
歪打正着,他们请来了这小少爷。
约摸一日后,那小少爷同方子泓一齐,端着门派弟子法器去河道边寻找妖魔踪迹,引得不少好奇的百姓们去凑热闹。
江知缇也在其中。
她原不敢去,因为莲璃的告诫;可看见那两个少年掏出一轮木制法盘后,鬼使神差地,她跟着人群去了。
可是她矮,且瘦小,姑娘身形挤不过镇子上的百姓,淹没在人群里。
磕碰与踩踏间,江知缇险些被人撞倒,有人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扶住她。
江知缇迟钝地回头,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
那姑娘梳着双髻,缠着红绳,眉眼弯弯。
“跟我来吧,小哑巴。”
熟悉的称呼,声调都是一样的;因为这份熟悉,她跟着这姑娘离开人群。
姑娘拉着她的手,带她爬上一处小脚楼——这下视野开朗不少。
“你也是偷跑来瞧仙人的?”姑娘凑在她跟前,笑眯眯道。
江知缇望着她有些许熟悉,又陌生居多的面容,好一会儿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