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何安(125)
更何况叶崇唐一口一个“野种”,恨不得将她活活打死,跑路后,又毫无责任感地将巨额债务丢到她身上。
为了让她心甘情愿替他还债,偷偷摸摸回来,用一个捡到的玩偶打发她、安抚她,哄骗她自己究竟有多爱她,如此行径,除非他天生歹毒、自私自利到极点,不可能是一个父亲会做出的。
林薇霞叹了声气,应下:“是你爸爸。”
即便做足了心里准备,亲耳听到事实后,她的心脏还是像经历了一番狂轰滥炸,呈现出断壁残垣般的狼藉。
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许久才带出一句:“外婆,我该怎么做?”
望着外孙女消瘦憔悴的面容,林薇霞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埋怨起了自己女儿,在心里连着感慨了数句“真是作孽”,又沉沉叹了声气,抬手抚摸叶芷安的脸,“他们把自己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最后活成了那副混账样,可说到底,那也是他们的选择,我们昭昭,以后只需要走好自己的路就够了。”
应溪是在二十岁那年,突然回到的梦溪镇,不管林薇霞怎么问她试探她,她都对自己辍学的决定闭口不谈。
有几次林薇霞撞见她伏在马桶上干呕,毕竟是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隐情,生生愣住,回神后拽着她的胳膊,白着脸质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妈,这事不用你管,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应溪没打算打掉孩子,她想的办法是给自己找了个丈夫。
叶芷安出生后,应溪依旧没有同林薇霞透露过任何关于孩子父亲身份的信息,甚至将这当成了讳莫如深的禁忌,还不准旁人提起。
后来有天,林薇霞瞒着应溪一个人跑去沪城,四下辗转,也算打听到一些消息:应溪在大学时谈了个男朋友,跟她同专业,但对方家里人不同意,甚至找去了学校,强逼着他们分手,没多久,应溪办理退学手续。
至于那男生的身份,两人共同的同学对此三缄其口,林薇霞无疾而返,但也不难猜出对方确实如传闻所言,家世显赫。
凌晨三点,叶芷安才睡过去,她的梦境一片黑暗,哪里都有路,可哪里都走不到头。
蓦地惊醒后,发觉后背冷汗淋漓。
林薇霞也被闹醒,忙不迭抱着她安抚,“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外婆在这儿,我们昭昭不要怕。”
叶芷安环住她的腰,痛哭道:“我再也没法走自己的路了,外婆,我再也走不出去了。”
那几天假期里,叶芷安活得异常封闭,没有看过手机一眼,因而错过了很多消息,其中就有纪浔也的。
最后一条是语音消息,回程的路上,她点开,放在耳边听,嗓音染上困倦,低靡,带有几分性感的颓丧。
【昭昭,别不理我。】
她的暗恋和初恋都和这个男人有关,导致她对爱情的理解轻而易举就能被他影响,而在他的影响下,她变得越来越没有自主判断能力,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复他。
情感和理智尚未分出胜负,她先在出站口见到她现阶段想见却又不敢面对的人。
纪浔也大步流星朝她走去,无比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笑容的绽开是一瞬间的事。
“累不累?”他问
她木着一张脸摇头,“你听苏念说的?”
纪浔也嗯一声,“正好今天下雪,就来见见你。”
叶芷安这才看向外面白雪皑皑的景象,面部肌肉绷得实在厉害,没能挤出笑容,“我去梦溪镇前一天也下雪了。”
声音实在轻,纪浔也没听见,上车后问:“晚上想吃什么?”
叶芷安脑袋一偏,对着车窗玻璃说:“我没什么胃口。”
纪浔也尽可能地不去裹挟她的思想,“那就不吃了……想去哪儿?”
“回公寓吧。”
纪浔也沉默了会,吩咐司机改道。
和去参加晚宴那晚一样,一到公寓楼前,他就把司机支开,腾出二人空间,正好叶芷安也有话想同他说,就默许了他这行为。
找到话题切入点并不难,难的是集聚起开口的勇气,五分钟后,纪浔也才打破凝滞的气氛,“我不知道纪书臣又跟你说了什么,但骗你这件事本身,确实是我不对。”
叶芷安打断,“你爸没来找过我。”
纪浔也微愣,决定摁下心头的困惑,先把话说完,“我确实是因为忤逆了纪书臣给我安排的联姻才被打的,这几年,他虽然没怎么管我,但一直没打消过要卖我的念头,不过我也说过,我不会点头同意,要是以后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你,就没什么意思。”
叶芷安没接话,怎么回应好像都是错的。
纪浔也看着她和窗外的雪景,轻声说:“昭昭,再陪我一段路吧,当然你不需要立刻给出回答,我还是那句话,我等得起。”
“你说的一段路,是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吗?”她一针见血地问。
他被问愣住了。
“你等得起,我未必能给出时间让你等。”
叶芷安强忍着掉眼泪的冲动,打开车门,纪浔也追出去那会,她人快走到了台阶那儿。
“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太不对劲了。
叶芷安逼迫自己去直视他的脸,好让她接下来的话,听上去更加有信服力。
“以前我将你捧到了在我之上的高度,以为你无所无能,是高山雪、天上月,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她舔了舔唇,强装镇定地往下说:“现在不一样了,我承认,确实跟你说的一样,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但在爱你的同时,我对你的了解和厌烦也在不断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