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与纸飞机(200)

樊凌宇刚刚那句话太伤人了，简直是直戳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内心深处，那就是她问心有愧。

每次两个人在床上拥抱接吻**，情浓之时，她也沉迷其中，可是越是沉溺快乐，她就越是清醒，事后她常常提醒自己，这是她偷来的，这是她骗来的。

在这段重新开始的感情里，两个人是不对等的。

樊凌宇可以在深夜耳语时，用微带抱怨的语气说，自己这四年有多想她，现在他多快乐多幸福。然后抱紧她，让程雪漫接受他、用力吻他。

樊凌宇是不设防的全身心投入。

可程雪漫不可以，也不能。

一个感情骗子的真心，叫作问心有愧。

她不会把自己的爱意宣之于口，甚至刻意回避，有意克制，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每次她打开微信，想和樊凌宇说话或者觉得有东西想分享给他的时候，十次有九次，她都是取消分享的。

她拖着步子，在楼下公园散步，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可旧的烦恼依旧存在。

她要怎么办？在凡境的发展，虽然道路崎岖，可是这一路走来，还算顺利。目前来看，她已经在设计部站稳脚跟，宋巍把注意力转向游戏设计，对她是一件好事。

以她对宋巍的了解，等她把精力投入到游戏里的时候，就是他们设计师天高任鸟飞的时候了。

想到这，她心里终于见了点儿亮。

那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这么烦？

手机又响了，随之她听到远处有人叫她，“漫漫，漫漫，程雪漫……”

程雪漫挂了电话，就近躲到了一棵树后面。看着樊凌宇从她面前小跑过去。

忽然就不想和他继续了，怎么比白旭还缠人？

或许，和樊凌宇分手，彻底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樊凌宇在程雪漫挂断电话后，立刻追了出来，估计人不会走得太远，他打算先在楼下找一找。

他一边找，一边想，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吵架，而且刚刚那句话，也不算过分吧，不就是拌个嘴，怎么又是离家出走，又是挂他电话的？

他四处张望，在夜跑的人群中寻觅熟悉的人影。

程雪漫站在树后面，听着头顶的风声，看着樊凌宇焦急的背影，忽然又有点不舍得。

“喂。”

程雪漫走了出来，站在路边，冲着樊凌宇喊了一声。

仅是这么一声，樊凌宇就立刻听出了是她的声音。

“怎么又……”他跑了过来，想问她为什么又挂断电话，最后还是憋了回去，人找到了就好，他紧皱的眉舒展了，“怎么在这站着？不冷吗？”

樊凌宇语气关怀，他要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程雪漫穿。

时间和地点都不对，氛围更不对，程雪漫想，想要分手的话找到不切入点。

她故意拉下上衣拉锁，露出里面的薄毛衫：“我不冷，深圳的冬天一点都不冷。”

“是啊，北京这个时候，已经零下十几度了，深圳却是零上十几度。”

程雪漫想起了在北京度过的冬天，街上总是肃穆的，只有松树和冬青卫矛灌丛绿着，可那绿总是灰突突的，毫无生机。

不像深圳，冬天也是绿油油的。

“我饿了。”樊凌宇牵住她的手，“陪我吃点饭吧。”

程雪漫心里一闪而过的分手念头，伴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豆糖水汤圆消散了。

白旭已经够棘手了，樊凌宇这个大麻烦，她看着面前低头喝汤的人，争议可以暂时搁置。

吃完饭，他们站在店门口，一边是回家的路，另一边是仍旧热闹的街市。

刚刚吃的这顿饭，氛围并不好，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彼此都有话要说。

尤其是樊凌宇，吃饭的时候，长吁短叹，美味的肉骨茶在他那失去了味道。

现在站在热闹的街头，似乎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程雪漫是善于解决问题的，她看着樊凌宇那怅然若失的神态，心里有点想笑，他要是知道了她刚刚动了和他分开的念头，他是不是得哭呢？

她算不算渣女啊，想到能让樊凌宇哭，居然有几分成就感。

“喝点去？”这附近有好几家酒吧，程雪漫最近几个月，一直忙工作，还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喝酒。

去酒吧，氛围好，喝点小酒，逗男朋友哭一哭，似乎也不错。

“好啊。”

两人一人要了杯红酒，坐在吧台上。

果然，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氛围的，樊凌宇喝了一口酒，没醉也有了三分胆气。

他手掌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程雪漫。

那个白旭，居然问程雪漫有没有男朋友，果然他的预感是准确的，白旭对程雪漫图谋不轨。

大胆刁民。

这件事就像一根鱼刺，硬生生扎在他心里，而且随着时间蔓延，那根刺越来越深。

如果目光有穿透力的话，估计这会儿樊凌宇已经转进她大脑里了，程雪漫知道他一定会问的，“你想问什么，你就说吧。”

“他跟你告白了？”

“没到那步。”

“那到哪步了？”

程雪漫侧头，看向舞池里的人，抿嘴一笑。挺可乐的，他们居然这么细致且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件事儿。

“今天我把白旭送到附近诊所，他因为脱水需要输液，他躺在床上，说，他是为了我来深圳的，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樊总监，您说，这个情况下，我该怎么说？”

樊凌宇沉默半晌，不是因为白旭说的话，而是因为程雪漫描述的画面，和他们的曾经，岂止是似曾相识，简直就是复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