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围棋主打暴力净杀(120)
钟氏杯预选赛第五日,庭见秋在抽签结果公示处,愣了一瞬。
张贴在公告栏的名单上,赫然写着:
元天宇七段【持黑】对阵庭见秋三段【持白】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抽签名单同时在线下和线上公示。
钟氏杯组委会官微发表名单的当下,棋友便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议论起来:
【秋老虎什么签运,先送走自己人,再喜迎对家。】
【不会又是云松杯训狗拷问局吧。】
【楼上是不是没看元天宇围甲的几盘棋?非复吴下阿蒙了。】
【秋老虎和小谢棋风南辕北辙。小谢能克死元天宇,秋老虎未必好说。】
元天宇先庭见秋一步,得知抽签结果。
或许人人都怕秋老虎,尤其在她让二追三、反杀石川理之后。但于元天宇而言,这不是什么坏签,因为他自诩是最了解庭见秋的棋的人。
为了帮助父亲元修明,破解庭见秋古怪新奇的布局,他在高强度训练的间隙,研究她的棋谱。在这个过程中,他自身也进益不少。
破坏“短刀流”的几处关键手筋,是他想出来的。
他记得每当他有新解时,父亲方正的脸上现出的和悦神色。
那几天,家庭的氛围舒心很多,连妈妈都显得更年轻了,变着法做好吃的菜,饭后和父亲手牵手散步,带着温婉明媚的笑回来。
在他幼年战胜比他年长的棘手敌人时,和后来,他从父亲手上接过京城华一,逐步在国内棋队中一家独大,数次问鼎围甲——家里都是像这样,充盈着幸福。
所以,只要他赢棋,证明自己的能力,父亲就会高兴。
父亲高兴了,他和妈妈,就可以幸福。
他会捍卫这种幸福。
钟氏杯预选赛第五轮,江陵长玫兵分二路,丛遇英、言宜歌在败者组,挣扎最后的2个晋级名额;庭见秋、仇嘉铭在胜者组,力争全胜,五轮直升本赛。
败者组一侧,言宜歌也匹配到了老队友,现效力于京城华一的王灏亮五段。
王灏亮周身一股屠夫气质,张飞似的圆脸,面上多横肉,下颌遍布络腮胡渣,说话却嗓音尖细,温声慢气,对人谦和有礼,在队内一直充当照顾者的角色。
年初,言宜歌忍无可忍决定退队转会的时候,王灏亮还找她会心长谈过。
在她这个年纪,担上如此巨额的违约金,以后恋爱结婚,恐怕都很困难了。
言宜歌听后,露出京城华一精心设计过的标志甜笑,只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亮哥,您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到九十岁吗?”
王灏亮不解。
一年后,他与言宜歌在棋桌重逢,相向而坐,言宜歌持黑,他持白。
他还是不知道那个有关小明爷爷问题的答案。
眼前当年被京城华一捧到天上去的“围棋女神”,穿着一身庭见秋买来嫌大被她顺手拣去穿的素净针织灰毛衣,吃胖了些,肤色也加深了,显然是江陵长玫没有把她照顾好。她腮上肉嘟嘟的,嘴角平直,毫无笑意,带着一种仿佛在嫌会场空气好臭、一秒都不想多呆的嫌恶表情,一点不见昔日讨喜的模样。
眼角长翘的睫毛上,还糊着眼屎。估计是午睡睡醒之后,用清水抹了把脸就出门了。
“小歌,”王灏亮语气真诚,语重心长,“你底子这么好,不打理,不化妆,太浪费了。”
言宜歌微笑:“亮哥,您底子也很好,怎么没化妆?”
这一年言宜歌造的口业,王灏亮也有所耳闻。对外人口无遮拦的她,却用这么礼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还赞美自己底子好。他一直知道自己算得上小帅,只是没想到连“围棋女神”都这样想。
果然言宜歌还是记得自己当年好心相劝,在心里感念自己的。
他有些含羞:“我么,我每天刮个胡子就出门了。”
“我看连胡子都不用刮啊。”言宜歌顺着他的话,漫不经心地往下说,“正好长出来,遮遮你跟胎盘似的脸。”
“……??!”
三个小时后,言宜歌取胜,拎包欢快地离开赛场。
被言宜歌一套攻城又攻心的组合拳打成浆糊的王灏亮,留在座位上欲哭无泪,想起言宜歌留下的问题,打开手机检索:小明的爷爷是怎么活到九十岁的。
然后对着“因为他不多管闲事”的标准答案陷入沉默。
另一侧,胜者组。
庭见秋与元天宇寂然相对,彼此能察觉到对方身上的警惕。
元天宇觉得对方对自己警戒再正常不过。被父亲元修明九段大力拷打过的棋手,没有不留下心理阴影的。他的棋路与元修明同出一脉,庭见秋连带着畏惧他,也理所当然。
“……所以你们找了多少人,一起研究我的棋?”庭见秋语气淡漠,突然开口。
元天宇一怔:“谁跟你说的?迟纬?”
迟纬在华日友谊赛上和庭见秋、言宜歌那群人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看他发的朋友圈,好像还相处得不错。元天宇暗骂那个嘴上没把门的。
庭见秋长目轻眯,笑出一个令元天宇有些不安的弧度:
“他什么都没说,我猜的。——现在是你全告诉我了。”
她使诈。
“所以,有迟纬,有你,恐怕还有你们队里那些强九段。京城华一付给金真敏九段的对局费,够他在这种事上也给你们出主意吗?不够吧。你们应该也不敢让对手国家的棋手参与研究。”庭见秋挂着玩味的淡笑,晃了晃脑袋,“不管怎么说,我还真是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