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也坠落(4)
轻微的精神疾病——打工人必备之厌班症。
一脸温和表情摸鱼的郁启明偶尔抽空关注老板的动静。
事实证明,裴总的确只是因为心情欠佳所以才脱口而出要的那一杯咖啡。
至于那一杯咖啡,从端到裴总的面前开始到他们登机走人都没有被礼貌性地喝上一口。
甚至,
郁启明十分确定,
裴致礼甚至还面色略带纠结地先把那一杯咖啡朝远处推了一把,顿了顿,又拉回来了一点。
……
不理解但尊重。
临别时,郁启明起身对这一杯可怜的咖啡比了一个再见。
手上挂着大衣已经走在前面的裴致礼似是无意,侧身看了他一眼。
郁启明忙快走了两个跨步,跟到了老板的身旁。
只是,离得近了就又闻到了人身上那点浅淡的香水味。
郁启明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对方的后颈,又迅速移开。
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正在启动。
郁启明在短途飞机上陷入了一场短暂的睡眠。
梦里是乔丰年的背脊,二十岁的乔丰年比现在更清瘦,皮肤泛着健康的莹润色泽,他背对着他,双手撑在酒店的落地窗上。
郁启明的目光像是落在他的背脊,又像是落在窗外的夜景。
钢筋铁塔下流转过柔软的河水,闪烁的灯光五光十色投射到河面,那条河像是故乡旧屋前的河流,像,又不像。
他听到自己在问乔丰年:小乔,这是哪里?
然而乔丰年没有回答。
铁塔突如其来崩裂,柔软的河水汹涌着扑向他。
郁启明猛然惊醒。
他们的飞机正盘旋在城市上空。
今夜的巴黎有雨。
* * *
裴时雪先生的公寓位于巴黎第七区,是一幢典型的奥斯曼风格的建筑。
等到郁启明和裴致礼到达公寓的时候,已近凌晨。
巴黎夜雨打湿了两个人的外套,公寓旁的路灯闪闪烁烁,一辆摩托车碾过水潭,哗啦一声溅起水花。
裴致礼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郁启明。
郁启明被扯着往后退了两步,溅起的雨水只打湿了一点裤脚。
“……谢谢裴总。”
裴致礼松开了手:“不用。”
水潭收归平静,雨声渐悄,郁启明提着行李,跟在裴致礼的身后上楼。
裴先生的公寓在五楼,大门被刷成了一种色泽馥郁的深绿色,门框两边贴了一对已经有些褪色了的春联,字迹工整,寓意吉祥。
裴致礼打开了门,公寓玄关的灯同时亮起。
说真的,透过裴致礼的肩膀,郁启明第一眼看到这个公寓时就确信,这的确是裴时雪住过的房子应该会有的样子。
这一整个空间里,有太过于浓厚的属于裴时雪此人独有的“艺术”气息。
满地杂乱的法文报纸、干涸的油画颜料、还有被扭成乱七八糟、奇形怪状模样的泥塑。
它们大大咧咧、乱七八糟地叠放在公寓的客厅里,让人几乎无处下脚。
——艺术品,都是艺术品。
裴家当初花了五个亿在S市寸土寸金的区域替裴时雪打造了一座私人艺术馆,展览的或许就是这一些……十分有品位的艺术品。
哦,还有——
郁启明面带微笑地看向一副正对着大门的、巨大的、男人裸身画像。
画里的男人披着白色头纱,正坐在一丛浅粉色的桔梗花从里,如果不是那张脸上被泼了鲜红的油漆——
好吧,就算被泼了油漆,郁启明依旧一眼认出了该男子正是裴时雪先生那一位多年“好友”,傅氏那一位清贵的大公子,傅清和傅总。
郁启明不懂艺术,只能客观评价一句:身材不错。
还来不及看清油画细节,这幅画就被裴致礼随手拿了一块黑布遮了起来,他遮完了之后转过身,目光凉凉地瞟了郁启明一眼。
郁启明十分自然收回了目光,他放下手中的行李,假模假样地环顾了公寓一周,然后对裴致礼说:“裴总,我先打扫一下客房?”
就,先整个能睡觉的地方。
凌晨一点,是个人类都需要休息。
裴致礼显然是个懂得持续剥削才能创造最大效益的资本家,十分理解想要牛马跑,就得给牛马好好吃草的逻辑。
他不说话,直接朝着右手边一扇房门点了点。
郁启明于是脱下了大衣准备干活。
左右环顾了下这满地艺术品都没找到能放衣服的地儿,没办法,他随手丢到一旁的行李箱上。
想换鞋,找了圈没找到,遂放弃,施施然地穿着皮鞋走进了屋。
裴致礼还是站在那一幅画下面,眉头微拧地盯着一个塑造地十分扭曲的、疑似人类幼崽形态的东西。
郁启明对这玩意儿一窍不通,同老板点了点,擦过他的肩膀往另一边走。
伸手拧开了客房的门,在左右墙壁两边试探地摸了摸,摸到了开关,打开。
不大的一间屋,垂着丝绒面料的华丽窗帘,很窄的一张床,被子凌乱,床头散漫堆了两个枕头。
郁启明在第一时间感到不妙。
他脚尖顿了顿,往里走了两步,然后,一眼发现了一些……人类生活用品。
郁启明站在原地两秒,然后果断选择退出,他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一下,没关,只是侧过身对一旁也已经脱下了大衣的裴致礼说了一句:“裴总,请问这里一共有几间客房?”
裴致礼正在解西装的扣子,闻言顿了顿,然后直接抬步走了过来。
裴致礼国内TOP大学毕业,国外常青藤念硕,智商一向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