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出再见(176)+番外
“五十多个都没听见?”赵观棋打断他。
一宿没睡,赵观棋脸色实在算不上好,整个人在绿油油的景观树下,憔悴得像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你该早点休息的。”周景池避开不答,“我换号码了。”
“多少。”赵观棋掏出手机举到周景池面前,径直道,“输进去。”
“不用了吧。”周景池退了两步,扫过手机屏幕,“我觉得没必要留联系方式。”
赵观棋还维持着动作,周景池转了话题:“所以吃早餐吗?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新开了家米粉店,还不错的样子。”
“没胃口。”赵观棋自嘲地笑了笑,收回手机。
周景池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这么早出门不吃早餐,有急事?”
赵观棋似乎又在周景池脸上看到久违的担忧神情,等他想要再次确认一次的时候,周景池已经礼貌拉开社交距离,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待回答。
“我要走了。”
周景池忽然眯了下眼睛,又很快恢复如常:“出差也要吃早餐的。”
“不是出差。”赵观棋看着周景池说完,开始准备捕捉那张脸上的所有小动作,“是回家。”
“...哦。”周景池心里紧了一下,立刻笑起来,“快过年了。”
其实离农历新年还有一段时间,他不得不改口:“回去跨年热闹一点。”
忽然响起一阵交错的闹铃声,周景池和赵观棋同步埋头按掉。
闹钟归于沉默,站在世界两端的人之间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你每天还这么早起来。”赵观棋一只手还在口袋里紧捏着,随口问,“找到新工作了?”
周景池还埋头看着手机,顺便清理了屏幕上各个app发来的垃圾信息。他抬眼,发现赵观棋正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他抿了抿唇,尝到新鲜唇膏的葡萄味,犹豫了会,最后笑说:“没有。”
“我也要走了。”
赵观棋第一反应是想反驳。追问的话在嘴边悬而未决,第二种袭来的感觉竟然是恐惧。
“你要去哪?”赵观棋在他眼前皱起眉头。
“我一个朋友回来创业了,就在隔壁省,最近刚开业。”周景池脸冻得有些红,赵观棋似信非信地望着他,“刚好我这一阵子也没事儿,可以出去走走。”
“回来吗?”
“什么?”
“我说你还回来吗。”赵观棋声音提高两度。
“回来的。”周景池点点头。
回来的......赵观棋直到站在冒烟的早点铺前都还在想这句话。他依然听不太懂早点铺老板的月池方言,结了账,拎着一袋碗儿糕往巷子走。
小阳台上冒尖的仙人掌不见了,只晾了一件蓝色床单。
赵观棋缓缓走上去,停在一扇门前。抬起手又放下,他差点忘了,周景池这个时候还在度假村。门口的垃圾桶还没有满,周景池习惯在门口放一个垃圾桶,这样上下楼的人就不会因为没有垃圾桶又懒而把垃圾随意丢在楼道。
他盯着那只由油漆桶改造而成的垃圾桶,最后左手提着冷掉的早餐,右手提着半袋垃圾走出巷子。
下午出了太阳,暖和很多,赵观棋在候机沙发上脱了外套。头等舱候机室里的人很少,安静下来,他又开始犯困。
“困了就睡会儿呗...”高泽洋端起热红茶,“举着你那手机还能看出花儿来?”
“你少管我。”赵观棋嘴上不饶人。
“我当然想不管你了。”高泽洋把红茶放到赵观棋手里,“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想干...哎,使劲儿啊,烫到了别怪我!”
赵观棋摇头:“不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得了绝症马上要暴毙的人啊?”高泽洋恨铁不成钢,“谁看了乐意跟你复合?老子分手的时候也没像你一样啊。”
赵观棋把屏幕按灭又按亮,看着壁纸说:“不一样。”
“不一样?”高泽洋被气笑了,指着他的手机,“你在这把手机看穿了他也不会同意。”
赵观棋转过头看他。
“说白了,你晚上不睡觉,一个劲发消息,有屁用?”高泽洋不依不饶,“我之前怎么和你讲的?预防针预防针,你提前和他商量了吗,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你哥天天在园区转悠,你还抱侥幸心理?”
“不是周照说的。”赵观棋很肯定地说,“不过确实怪我。”
“现在我也不想多说骂你的话,你也别为难自己。”高泽洋偏过头拍了拍赵观棋肩膀,“缓缓吧,我是说你。”
“这趟回去好好想想,歇歇也好,回去看看你姐也好...最主要的,把你爹说通再回来。”
“他人又不会跑。”
红茶杯在手心微微发烫,很熟悉的感觉。赵观棋垂眸,浓郁的茶液在他手中微微荡漾,像月池夏季傍晚流动的霞。再看不下去,他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温暖顺着五脏六腑复苏,窗外机坪上空出现一只未被驱离的鸟,那只鸟站在窗框横条上,和他将将对视。
他忽然问:“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高泽洋放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偏头和赵观棋对视:“你不是说不一样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太难捱了。”赵观棋脸庞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却说,“我感觉要死了。”
刚刚才由红茶泡暖的器官因为液体的浸染开始隐隐发胀,快要撕开他的血肉和胸膛。周景池没有那么瘦了,没有戴隐形了,甚至还笑了,可为什么他看见还是会很难过。
“那你要是我,只能难过死了。”高泽洋递过去一张纸巾,难得不知道要对这位朋友讲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