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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不出再见(32)+番外

作者: 陈在舟 阅读记录

他单手费力地去捅锁孔,门开,女孩在无声的眼神下颤颤巍巍走进。

放下书包,周景池终于忍不住开口:“陈书伶,我给你买的伞呢?”

指名道姓,未开灯的屋内比楼梯好不到哪里去,阳台落地窗没关,此刻正往里渗着风,掠过陈书伶单薄的后背,周景池看到她在微微发颤。

一遇到事情就变闷葫芦,学足了他的坏毛病。

越过陈书伶,周景池拍开墙上恍若天光的大灯,疾步去关落地窗。

拉好窗帘,背后传来陈书伶微弱的声音:“你送我的伞,坏掉了。”

“那天风太大,我拉不住鼓风的伞,它飘到马路上,被车碾坏了。”

周景池又扯了扯已经拉好的窗帘,隔着不大的房间看过去:“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和我说。”

陈书伶和他一样,向来演技拙劣。但看着女孩支支吾吾的心虚样,他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追究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理由,转头接了热水壶的水烧起来。

“上上周。”陈书伶还站在原地。

“上上周市里下雨了吗。”

天气预报也许不会百分百准确,可当时他带着遥遥见最后一面的想法在市里呆了三天,看每天中午出校吃饭的陈书伶。

炎热到土都龟裂的天气,哪里来的将手里伞都吹飞的暴风雨天。

“下了。”陈书伶将错就错。

“坏了就再给你买一把,还是要紫色的?”周景池敛起情绪,将一杯冲泡的红糖姜茶递过去。

“真的吗?”陈书伶愣着,没接,“你不生气吗。”

“弄坏一把伞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你看起来很生气。”陈书伶终于接过杯子,在杯子升腾起的甜腻热雾中看周景池,然后大着胆子控诉他:“你以前见面都要先抱我一下的。”

端着杯子一口不动的陈书伶还在等迟到的拥抱,像一只落汤鸡般,狼狈但神采奕奕。

周景池毫无动作,俯视着,直到陈书伶终于和他对视。

透过白雾,他很严肃地开口:“那要这么说的话,我是很生气。”

“你宁愿浑身湿透的在门口坐着吹风,也不愿意给我打个电话。要是我今晚没有回家怎么办,你要在楼梯间坐一个晚上吗?如果我几天都不回来呢,你是不是要假装没来过,一个人又淋着雨回去?”

“当哥哥当得这么失败,换你,你不生气吗?”

一口气,连质疑带质问,陈书伶捧在手心的姜茶仿佛冰凉失去温度和香气。

周景池很少这样疾言厉色,严格来说,他甚至很少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段话,这样带有感情色彩的话。

一样的黑眸拉扯下,陈书伶望着那不复蓝采的左眼,终于败下阵来。

指间不由得用力到发紧,她垂头,将不堪重负的杯子放到桌上,抠弄着双手。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背你的新号码。”

没等进一步质疑,她继续说:“我上次放归宿假回家,发现你的号码被删了,通话记录也空白了......”

“我下次一定记得......给你打电话好吗。”

陈书伶的头随着声音越垂越低,落在周景池眼里,活像一株费尽全力逃出雨天又再遭风暴的向日葵。

如天光大亮的白炽灯下,女孩的狼狈无处可逃。

被淋湿又不完全阴干,贴在背上的夏衣。濡湿成一绺绺的刘海。雨天走路走到面目全非的白球鞋。

周景池蓦地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这种怪异且无力的愧疚感推着他,又一刻不停鞭笞着他。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他明明可以提前几天主动问问,明明可以告诉她自己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换了住所,那里有很多她喜欢的绿植和花卉。

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做,现在竟然还在接受着重似万斤的道歉。

很久,连话语的尾音都消散无影踪。陈书伶从脏污的鞋尖抬眼,鼓起勇气去看被内疚喂下哑药的周景池。

她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不打招呼就来的。

指甲快要嵌进肉里,陈书伶再次道歉:“你别生——”

未说完全,道歉的尾音被一个温热的全力拥抱遽然打断。

一个紧到难以呼吸的拥抱,虽迟但到。

周景池屈着身子,两颗头靠在一起,悬心高吊的陈书伶终于在关心则乱的三言两语间得以重新喘息。

“对不起,我不该换新号码的。”

眼眶快要捧不住泪,周景池只好用侧脸紧紧贴着女孩带着雨汽的头发,遮住作为哥哥不应该外露的狼狈。

愧疚作祟中,他自我检讨:“我该给你备用钥匙的。”

“我原谅你。”陈书伶大人大量。

从未曾设想的再次拥抱中抽离,周景池扶着对面的肩膀,温声说:“下次我去接你,刚放假就往我这里跑不合适,以后提前说,我提点礼物去陈叔叔家看看他,然后你再跟我走。”

“号码......”周景池想到屡次被删的情形,最后说:“我给你写到课本上吧。”

盯着陈书伶喝完最后一口,他接过杯子续茶,才后怕起来:“这么急着来干嘛,一个人也不怕被拐走。”

香甜的热雾不知疲倦地飘散在两人之间,陈书伶却呆呆的,一言未发。

“在听我讲话没有?”周景池没忍住问她。

陈书伶愣怔般舔着发甜的嘴唇,很认真地思考后,忽略一切,自顾自地作出别样回答——

“可是,我想你。”

周景池脊背一僵,侧头去看大亮白炽灯下的女孩,可爱、乖巧,眼睛一如既往黑亮熠熠得可以把人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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